傀儡皇帝被迫内卷(117)
如所料的,似是保证的一句话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但出乎意料的是,正睡着的人似乎因为这句话睡得更加的安稳。
也可能因为一直坐在床榻边的人。
就这么不知道坐了多久,隐隐地听见外殿传来了声响,齐让才终于伸出手来,将那只一直攥着自己的手轻轻地拉开。
他垂下视线,借着月光映进窗子投下的昏黄光线,看着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动作所惊动,在睡梦中皱起眉来的少年,手指微微动了动,最后干脆倾下身,在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极轻的吻,而后才依依不舍地直起身来,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外殿里江维桢刚刚洗过澡,正站在铜镜前擦拭湿漉漉的长发,听见开门声,他扭过头看了一眼:“时候也不早了,怎么不直接睡了,还出来干嘛?”
“你知道的,我一向觉少,”齐让说着话,到书案前坐下,端起喝了一半的酒坛,朝着江维桢晃了晃,“一起喝点?”
“也行,让你们弄的,我还跟着有点紧张了,”江维桢用布巾随意在头上又擦了两下,回身替自己拿了个酒盏,这才走到书案前,在齐让对面坐下,轻轻嗅了嗅,“唔,竹叶青。”
“是,子元拿来的,”齐让接过江维桢的酒盏,替他斟满,“明早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自然,”江维桢接过酒盏,“信安侯的人都埋伏差不多了,只等着明早许励发难,再给他个意外之喜。”
“有意外之喜的不止许励吧,”齐让替自己也斟了盏酒,抬眼看着江维桢,“不是还有周家?”
江维桢握着酒盏的手微顿,抬眸正对上齐让的目光,喉头微微哽了哽:“小皇帝刚刚和你说的?”
“他打定了主意的事,就是喝醉了也不会透露分毫,”齐让微垂眼帘,低低笑了一声,“是我太了解你们了。”
“我……”江维桢咬了咬唇,最后长长叹了口气,“算了,本我也没想瞒你的,你知道了,我倒是能松口气。”
第一百零一章
齐子元从折磨了自己一整夜的噩梦里醒来的时候,天光还未全亮,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睡在了永安殿。
四下里静悄悄的,仿佛偌大的寝殿只剩下自己,幸好身旁被褥上还残留着另一个人在这榻上睡过的痕迹。
鼻息间是熟悉的清冷香气,对刚从宿醉中醒来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的人来说并不算突兀,甚至莫名地让人感到心安。
齐子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慢吞吞地坐起身来,稍微适应了一会才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下了床,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蜷在外间软榻上睡得正香的许戎。
山雨欲来风满楼,整个皇城里大概也只有这小不点感觉不到。
这样倒更好。
齐子元在心底笑了一声,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外殿里也是昏暗一片,但齐子元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半敞的窗前那道清瘦的身影。
听见声响,齐让回过头来,瞧见齐子元后,立刻回手关了窗子,声音低沉而又温和:“寅时刚过,怎么醒这么早?”
“好像是做噩梦了,”齐子元歪着头思索了一会,而后又摇头,“但是又记不起到底梦见了什么,反正一整宿都累得很,醒了反倒轻松。”
“昨夜你睡得早,没来得及喝醒酒汤,”齐让半靠在窗上,眸光温柔,“头疼吗?”
“还好,脑子是有点不清醒,但已经比上次好得多了,”齐子元说着话,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抱歉皇兄,说好了不醉不归,结果才两盏酒我就醉了。”
“饮酒而已,尽兴就好,”齐让弯了唇轻轻笑了一声,“反正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酒量。”
“我应该喝慢一点的,幸好我喝醉了还算老实……吧?”话说了一半,迎上齐让看过来的目光,齐子元的语气不自觉地从坚定变成了犹疑,“我昨天没干嘛吧?”
他皱了皱眉,极力想从星星点点的片段里回想起自己喝下第二盏酒之后都做了什么,似乎是枕到了齐让身上,好像还说了什么……
“没做什么,”齐让适时地开了口,“就是睡得太熟,陈敬来送醒酒汤的时候没忍心把你叫醒。”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依旧不高,却异常的坚定,让齐子元心底涌起的困扰在一瞬间散了个干净。
或许是说了些什么,但既然是说给齐让的,好像又没什么关系。
“天好像亮了一点,”齐子元伸了个懒腰,回身坐在圈椅上,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江公子已经动身了?”
“嗯,”齐让朝他手里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到底没说出“隔夜的冷茶不要喝”这样扫兴的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窗外,凝神听了听,“许励应该已经动手了。”
“这么早……”
话说了一半,就被突兀地敲门声打断,下一刻陈敬压低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太上皇,陛下他……”
“朕已经醒了,”齐子元说着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殿门,看着门外的陈敬,“什么事?”
“上将军许励同数位大人一并来了皇城,说是有要事求见,”陈敬躬着身子回道,“现下正候在奉天殿。”
“一个两个的还真是勤勉,天都没完全亮呢,”齐子元微抬头,看了看还昏暗的天色,“来都来了,也是该见上一面了。”
说完,他转过头,看着还站在窗边的齐让,“皇兄。”
“韩应与你同去,”齐让轻轻点头,“一切都在掌控中,不用担心。”
“有皇兄在,我自然不担心,”齐子元说着话,弯了弯眼睛,转回目光看向陈敬,“那就走吧。”
“可是陛下……”陈敬微顿,目光落到齐子元满是褶皱的袍衫上,“要不要换身衣衫再过去?”
“嗯?”齐子元垂下目光,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而后轻轻笑了一声,“这样不是正好,省的诸位大人们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瞧见我衣着得体、精神饱满,岂不心生怨怼?”
“这……也是,”陈敬张了张嘴,最后点了点头:“御辇就在殿外,天色昏暗,您当心脚下。”
齐子元应了声,回过头又朝殿内看了一眼,感应到那道似乎永远都会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弯了唇角,理了理衣摆,大步迈出了殿门。
休朝多日,奉天殿内难得又汇聚了这么多人。
到底是习惯使然,在这种情形下,瞧见徐徐步入殿中的齐子元居然还不忘了躬身行礼。
齐子元脚步微顿,目光从殿中扫过,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在眼中——跟预料的差不多,朝中三品以上世家出身的官员大都到了,就是不知道有多少是出于本心,又有多少是被哄骗了来,又知不知道许励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
不过都没什么关系,既然来了,便算不得无辜。
视线在队首的周潜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齐子元勾了唇角,大步上了御阶,坐到了龙椅上。“众卿都起来吧……”他说着话,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一边擦着眼角的泪,一边慢吞吞地接上后半句,“难为你们天都没亮汇聚了这么多人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回答他的是满殿的沉默,很显然,即使到了这种时候,这些素来精明的朝臣们也依然有所保留,轻易不愿当出头的那个。
但既然来了,总会有人站出来——稍倾后,站在正前的许励向前走了两步,微仰头看着龙椅上的齐子元:“臣等是来请陛下下旨迁都的。”
“迁都?”齐子元托着下颌,看起来依然是困恹恹的,语带不解,“我大梁开国至今数百年一直以此为都,好端端地怎么要朕迁都?”
“陛下,北奚大军势如破竹,已经直逼都城,”许励拱手道,“臣等知道陛下心有犹疑,但依着当下的局势,迁都已是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