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皇帝被迫内卷(113)
看书,写字,或者研究这条意料中的军情?
反正总该是比现在的自己自在。
阶下的争论愈发的激烈起来,内容也早就从最快的退敌之策、北关的兵马粮草够不够应敌逐渐变成了该不该让江家重掌北关军权。碍于龙椅上小皇帝的威严,许多话说得委婉,但明显感觉得到,不少人都将这次突然兴起的战事归咎给了齐子元对江家的动作。
虽然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确是如此。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站在齐子元这边的,比如即使出了周济桓案也没见起丁点嫌隙认真扮演好舅舅的周潜,比如和江家一样是武将世家却因为郑太傅几乎致仕而稍显没落的郑家,再比如……
齐子元从没什么条理的思绪中回过神,目光偏转,在殿中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正侃侃而谈的许励脸上。
这人惯常是个八面玲珑的,平日里在朝堂上,除了涉及到宿卫的事儿,极少发表自己的看法,今日倒是难得主动。
却也是在意料之中。
“众卿吵了这么半天,”齐子元从许励脸上收回视线,指尖轻轻点了点膝上的奏报,“该是吵出不少退敌之策了吧?”
喧哗渐止,让齐子元的耳朵总算得了短暂的安宁,他伸手在耳上揉了两下,饶有兴致地看着阶下的文武朝臣,心中暗自揣测谁会成为第一个站出来打破僵局的人,而后就瞧见一个面孔有点生,一身青色武将袍的年轻男子从队列的末端站了出来,拱手施礼:“战局紧迫,西北百姓饱受战乱困扰,臣斗胆叩请陛下,恢复定国公总领北关军务之权,以期能够尽快退敌还西北安宁。”
齐子元将这男子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偏头看向身边的陈敬,对方立时会意,附耳过来小声提醒道:“陛下,这是前一阵去世的成国公常安之子常钦,因其父恩荫刚进的骑都尉,和江公子两家是世交,自小就相识。”
难怪会觉得刚那番话的语气似曾相识,真不愧是江维桢的发小。
齐子元心下了然,轻轻点头,面上却不显露,只淡淡地瞥了常钦一眼,还没等开口,许励已经站出了队列,对着常钦驳斥道:“常小公子不过一个小小的骑都尉,军营都没去过几次,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大殿里谈论战局?”
“自然比不得上将军有资格,”被如此贬低常钦也不恼,甚至还露出点笑容,语气和缓,“光是在宿卫府就待了十多年,统兵经验丰富的很。”
“你……”对方这幅样子,一味纠缠反倒失了身份,许励冷哼一声,回过身朝着齐子元深深一揖,“陛下,西域这些小国根本不足为惧,反倒是江深,明明接了圣旨却一直称病不还,现下难道就能病愈统兵了吗?以臣之见,他们江家称病的称病受伤的受伤,任由北关军中乱成一团,演变成今日的局势就是为了威胁陛下,若今日真的遂了他们的意,今后这北关怕是真的要改姓江了。”
齐子元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似是真将许励的话听了进去,搭在扶手上的右手慢慢握紧,而后又松开,最后轻轻点了点头:“许将军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况且定国公已经病了多日,总不能强行将人从病榻上拖起来,叫他去统兵退敌……”
他话说了一半,将朝臣们各异的神色收入眼中,才又徐徐地开了口,“朕仔细看过奏报,进犯我大梁的这支盟军看起来来势汹汹,这么多天过去除了劫掠村镇、偷袭边军,从来不敢正面应战,更别说靠近北关城。北关境内加起来五万有余的驻军,随便抽一两支出来给他们些教训就是。”
“陛下,别说只有五万余驻军,就算是十万驻军,不能凝心聚力的话,也不过是一盘散沙,”常钦根本没理会齐子元这番话里蕴含的态度,只听着他话音落下,便出言反驳,“这支盟军确实不值得担忧,但陛下难道没瞧出其后的隐患?”
齐子元瞪大了眼睛,语气不耐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这支盟军虽然是北奚联合起来的,但北奚统共也只出了一支不足千人的轻骑兵……那北奚国主自继位以来一直休养生息,好不容易得了机会,难道只能掏出这么点家底?”常钦微躬身,语气恭敬却直接,“臣认为,那北奚国主只是想拿这支盟军试水,其后一定还有更大的一步棋在候着,所以当务之急是恢复定国公统兵之权,解决北关驻军中的问题,以便应敌。”
一番话说完,满殿沉默,跟着便是一片哗然,从群臣的反应来看,大多数人的想法和常钦差不多,都在担心北奚是不是还有后着,也因此才想要尽快恢复江深的统兵权,毕竟在许多人眼中,光是江深的名字,就足以威慑西北,不然西域诸国也不会偏偏挑他不在军中之时动手。
看着纷纷站出来附议的朝臣,齐子元沉了面色:“不管北奚还有什么后手,五万北关驻军应对不了,加他江深一个反倒可以了,如此危言耸听,朕看你们是……”
话说了一半,被殿外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和高声的叫喊声打断:“陛下!河东急报!”
齐子元大惊,整个从龙椅上起身,看着那个气喘吁吁进到殿内的近卫:“你说哪儿急报?”
“禀陛下,”那近卫喘了口气,勉强回道,“河东急报,北奚国主亲率三万大军兵分四路,大举进攻河东四州,河东守军勉力迎战,河池关已经落入敌手,其他各处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河池关……那不是离都城只有几百里了吗,”齐子元整个懵在龙椅前,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近卫,“北奚明明只与北关接壤,北奚大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河东?”
第九十八章
殿内的朝臣都被这道突如其来的急报砸了个猝不及防,直到听见齐子元这句话,才陆续回过神来。
北奚一向狼子野心,伺机发难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但河东与之相距至少有上千里,中间还夹着个一向安分守己的大梁属国东氐……
“回陛下,”顶着满殿的瞩目,那近卫开口回道,“北奚大军是从东氐借了道,进入大梁后的粮草供给,也是东氐帮忙运送的。”
“怪不得……三万大军,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河东,”齐子元神情恍惚地跌坐在龙椅上,喃喃开口,“现在要怎么办?”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朝臣们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想应对之策,先确认了一件事——龙椅上的小皇帝此刻已经完全慌了手脚。
想想倒也可以理解,毕竟从河东到都城只有几百里的距离,还都是一马平川的腹地,稍有闪失,北奚大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抵都城。大梁开国至今数百年,经历过大大小小几十场战争,从未有过被外族攻入河东的先例。
旁的战争败了,最多也不过是割地赔款,河东若是失守……
原本以为北奚是借着北关外的盟军来投石问路,到现在才知道,居然是一招出人意料的暗度陈仓。
那北奚国主确实是个了不起的,蛰伏许久,一朝发难,竟让大梁直接陷入了这样的危局。
满殿上下还沉浸在错愕之中,方才还在为了江家而据理力争的常钦已经率先清醒过来,他朝着齐子元拱了拱手,语气居然十分平静,不见分毫的惶恐:“陛下,河东既已告危,当务之急该是尽快调配粮草军资,遣兵驰援才是。”
“遣兵……”齐子元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仿佛终于从一团乱麻里找到了点头绪,“对,援兵,既然北奚的目的在河东,北关的盟军就不足为惧,那就从北关……”
“陛下!”常钦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齐子元的话,“北关到河东相距千余里,等圣旨到达北关,再等他们筹备好人马赶往河东,北奚人说不定都打到都城下了。”
大抵是彻底被吓昏了头,齐子元根本无暇去计较常钦语气里的不恭敬,只是下意识地回问道:“北关来不及,那还能派谁?”
“陛下,”常钦抬起头,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队列前一位一身红色朝服的武将身上,“信安侯郑煊所辖两万大军此时正驻扎在祈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