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皇帝被迫内卷(109)
“怎么没去休息,”齐让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若离得近了,就可以从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底看见分明的关切,他端坐在石凳上,抬眼将齐子元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声音放得极轻,“脚踝没事吧?”
“脚踝?”齐子元愣了一下才想起奉香前自己踩空的事,连忙回道,“没事,就是当时分了心不小心踩空了,还好有皇兄在。”
“其实当时我也有分心,”齐让弯了眼睛,“还好是分到了你身上。”
纵使有很多事已经是心知肚明的,蓦地从齐让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齐子元还是不由睁大了眼睛,语气里是分明的难以置信:“皇兄?”
“我就是有些不太习惯,”齐让自嘲一般笑了一声,朝着对面的石凳抬了抬下颌,“难得寻了机会,坐一会,好好说会话。”
“好,”齐子元依言坐了下来,朝四下里看了一圈,才又将目光转回到齐让身上,“皇兄好像瘦了。”
“才几日,”齐让弯了眼睛,目光几乎是凝在齐子元脸上,“哪就瘦得那么快?”
“才几日吗?”齐子元撇了撇嘴,语气里带了惆怅,“就是快马加鞭的赶路,孙朝也得还有几日才能到北关……也不知道布完这盘棋还要多久?”
“是要费些时日,”齐让轻声道,“但若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这一切便都值得。”
齐子元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到底是场景不合适,即使知道四下里无人能听见,除了简单的关心,一时也再说不出别的什么话,安静地对坐了一会后,终是齐让率先开了口:“也差不多了,再坐下去该惹人怀疑了。”
“嗯,”齐子元应了声,却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眼巴巴地看着齐让,“皇兄今日一起回皇城吧?”
“嗯,戏既然开幕了,总要参与进去,”齐让缓缓道,“维桢也会一并回去,若有什么事,可以找牢靠的人传信给他,反正他时不时的会带许戎在皇城里闲逛。”
“好,”齐子元点了点头,终于站起身来,“那我先走了。”
齐让微抬眼,安静地看着他:“照顾好身体。”
“皇兄也是。”
齐子元说着话,深深地吸了口气,衣袖一甩,头也不回地向凉亭外走去。
眼瞧着齐子元走来,陈敬立时迎上前来,却迎面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眼睛,不由停下脚步,微躬身道:“陛下,太后已经休息好了。”
齐子元沉着一张脸,语气淡淡的:“既然母后休息好了,那便回去吧。”
“是,”陈敬应声过后,朝着树林间的凉亭看了一眼,“那太上皇……”
“你还怕皇兄找不到回皇城的路?”齐子元轻轻哼了一声,“皇兄的事,我们还是少操心的好。”
陈敬微低着头,连连应声:“是,陛下。”
第九十四章
申时刚过,太阳向下落了些许,却依然是明晃晃的晒得人睁不开眼。
一路将周太后送回了慈安殿,又陪着说了会话,眼见她因为天气炎热和来回的劳顿而生起了倦意,齐子元送出了事先准备的生辰礼,主动告辞回了仁明殿。
皇城里依旧是炎热的,不过是从慈安殿到仁明殿这一段短短的距离,身上簇新的袍衫被汗水浸了个通透,因而一进门齐子元就坐到了冰鉴前,拿出了一直冰在里面的乌梅汤,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
微凉酸甜的乌梅汤顺着喉管一路向下,驱散了萦绕在身上的暑气,让齐子元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幸好还有这冰鉴,不然真不知道这夏日要怎么过。”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半盏乌梅汤,齐子元终于稍稍活过来些许,一边脱身上的外袍,一边朝着陈敬问道,“今天的奏章多吗?”
“回陛下,和昨日差不多,”陈敬朝着殿内的其他内侍挥了挥手,看着他们都下去之后,才又放低了声音道,“陛下派去寻人的近卫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齐子元动作微顿,视线从陈敬脸上扫过,心下了然,“没找到人?”
“也算是找到了,就是……”陈敬犹豫了一下,迎着齐子元皱起的眉头,小心回道,“人现在在江公子那儿。”
“江公子……江维桢?”齐子元抓着袖口的手慢慢捏紧,直至手背上泛起了青筋,才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果然是这样。”
陈敬回身替齐子元拿了件外衫,闻言不由迟疑:“陛下?”
“没事儿,”齐子元将脱下的外袍随手放在一旁,接过陈敬手里的外衫,一边穿一边道,“虽然有一瞬的意外,但仔细想想,这样才合理,不是吗?”
“这样?”陈敬摇了摇头,“奴婢愚笨,没懂得陛下的意思。”
“以后会知道的,”齐子元慢慢地系好衣带,起身走到书案前,顺手拿了张纸,“这会天气热,傍晚稍凉快一点江公子应该会带着阿咬去御花园玩,找个牢靠的人把这张字条给他送过去,切记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包括阿咬。”
陈敬不明所以,却也不多问,一边研墨一边应了声:“陛下放心,待会奴婢亲自去办。”
“你亲自去办,朕自然是放心的。”
齐子元说着话,提笔蘸墨,在纸上缓缓落下一行小字。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暮色降临,皇城里又陷入了惯有的沉寂。
没有了太阳的炙烤,也并没有凉快多少,暖阁内大敞着窗子也感受不到丁点的风,陈敬只好让人将冰鉴挪得离书案更近了些许,好让一直潜心批阅奏章的齐子元能够感受到更多的凉意。
“人啊,放松久了总要还回去,”齐子元甩了甩手腕,瞥了一眼书案旁堆积的奏章,“一日一日地看着还不觉得有多少,攒到这一起恍惚又回到了先前熬夜抄书的时候。”
“陛下的伤口还没完全好,先前太上皇不也说挑些紧要的朝务处理就是,”陈敬劝慰道,“今日天不亮就起了又没午睡,陛下看一会就早些休息吧。”
“再不紧要也总要处理完,伤口虽然没完全好,也不怎么妨事了,”齐子元说着话,抬头朝正对面大敞的窗子看了一眼,“长夜漫漫,正好找点事做。”
陈敬刚要开口,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下意识抬眼望去,正瞧见一个人影从窗子翻了进来,凭空出现在暖阁内。
“你……”看清这人的脸,陈敬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将到了嘴边的惊呼咽了回去,“江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问我还不如问问你家陛下,”江维桢说着话,扒着窗子向外看了一眼,而后长舒了一口气,转向安坐在书案前的齐子元,“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为了避过巡夜的宿卫和守在门外的近卫可费了不小的力气。”
“辛苦,”齐子元弯了眼睛,转眸看向陈敬,“我有事和江公子说,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能靠近暖阁。”
陈敬立时会意,躬身施了一礼后,匆匆忙忙退了下去,从外面关上了暖阁的门。
“看这架势陛下应该是有十分紧要的事要说了,”江维桢看了一眼紧闭的门,轻轻挑眉,“我还真想不到有什么事是要连阿让都瞒着的。”
“皇兄他……”齐子元放下手里的奏章,给江维桢倒了盏茶,看着他在对面坐了下来,才开口道,“没察觉吧?”
“我专门寻着他哄小不点睡觉的这会出来的,就算他起来不见我,也只会觉得我是跑到哪纳凉去了,”江维桢接过茶盏,浅浅喝了一口,“我保证不会让阿让知道,现下可以说是什么事儿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紧要的事,”齐子元给自己也倒了盏茶,语气和缓,“就是想问问,江公子安置周济桓府里那位妇人,是不是帮皇兄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