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妥协(24)

医生说关蒙康复得很好，过多一两天就可以出院，吃过早餐，监督关蒙把全部药服完之后，萧城皓便回家去，临走前关蒙把他喊住，

“城皓哥，晚点你过来的时候能不能把我房间里的笔记本电脑带过来？”

“带过来好让你打游戏？”

关蒙笑嘻嘻地眨巴着眼睛，“在医院呆的这几天太无聊了。”

萧城皓往他的额头上轻戳一下，“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要带吗？”

“没有了！”

萧城皓点头，又在关蒙脑袋上揉了一把，才离开。

回到住所后，萧城皓按照关蒙说的，在他房间的床头边上找到了那台笔记本电脑，可他没看见充电线，接着找了一会，最后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着了。一扎捆绑着的充电线下面压着一本黄色封皮的书，凭借那亮眼的颜色以及封面上的向日葵油画，萧城皓立即辨认出，那正是自己以前送给关蒙的梵高书信集。这本书萧城皓其实并没有看过，因为关蒙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凡高以及他的作品，所以当年萧城皓去北京读书的时，特意到书城买了这本书信集。

虽然已经过去七八个年头，这本书仍旧保管的很好，看上去有九成新，萧城皓把书从抽屉里拿出来，随便翻了几页，一张照片从书中掉落出来，飘到地上，萧城皓弯腰把它捡起，好奇看了眼，那是自己当年和关蒙去清迈旅游的合影，背景是在素贴山下。

萧城皓想起来，那天大家一块到素贴山玩，乘坐双条车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关蒙突然把自己拉住，他将手中的相机递交给萧城皓班上的一位同学，让其帮忙拍个照。

当时的天气特别好，盛夏的午后艳阳被天上的浅薄云层轻轻遮盖，半露半掩的柔和光线洒落在两人身上，形成朦胧失真的天然滤镜，两个人一边朝镜头欢笑一边摆着很过气的剪刀手。端详着相中的两位少年，萧城皓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良久，他把照片放回书中，重新合上抽屉。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萧城皓裹着浴袍走到衣柜前，准备换件宽松的居家服，他的动作忽然一顿，他发现衣柜左边的西装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之前为了防盗，萧城皓在屋子各处安装了监控摄像头，直到关蒙搬进来以后，萧城皓为了照顾他的隐私，把屋里的摄像头都摘了，考虑到自己房间里放着重要文件，萧城皓将剩下的这一个摄像头保留了下来，只要萧城皓不在家，他便会把房间的摄像头打开。一般情况下，萧城皓不会特意去查看，此刻，他点开手机里头那个许久没启动过的APP，把自己离家这段时间的监控视频全部调了出来。

从萧城皓出差到现在，期间他的房门只被人开过一次，进来的是关蒙，屏幕上的日期显示的是萧城皓从泰国打电话给关蒙那天。

关蒙拍完照以后，把文件放回抽屉里，但他没有马上离开，透过监控画面，萧城皓看见关蒙在自己房间里四处走动了一会，最后关蒙来到他的衣柜前，从里面拿出自己的一套西装穿到身上，他站在镜子前照了一会之后，又重新脱掉西装，把它放回衣柜里。

紧接着，关蒙跳到了萧城皓的床上，打了好几个滚，然后把整张脸埋进了他的枕头里，两只脚翘起吊在半空晃呀晃的。

怎么说呢，萧城皓感到挺意外的，这算是对方喜欢自己的表现？这么一想，萧城皓竟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要是换作其他人，一定会被萧城皓打下“变态”、“痴汉”的标签，但对象是关蒙的话，那一切又是另说了。萧城皓把那段监控反反复复回放了不下二十遍，画面里的关蒙一举一动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可爱，乃至于萧城皓对着屏幕，露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痴迷笑意，他忍不住对换画面里的人儿说一句：“傻乎乎。”

ACT 34

还有五分钟到下班时间，萧城皓提前收拾好桌面，关掉电脑，准备随时离开办公室。

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林天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萧城皓的桌面上，“晚上出去吃饭呗，咱两很久没一块出去玩了，之前听你说老蔡的朋友最近开了一家酒吧，我还没去过呢。”

“我今天就不去了。”萧城皓不假思索地拒绝。

“干嘛不去？反正明天休息，多喝几杯也没问题。”

“改天吧。”萧城皓告诉他：“关蒙刚出院不久，还要休养多一阵，我得在家看着他，等他完全好了以后我再跟你出去喝酒。”

林天若的眼神稍稍一黯，故意调侃他：“你就是一恋弟狂魔，自从跟你那弟弟重逢之后，你的生活就天天围着他转。”

萧城皓并不否认，他笑着点头，“是吧，毕竟我跟他这么多年没见，虽然他似乎有很多事情并没跟我说，但我知道他这些年来其实过得并不是很好，现在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重逢，我想多腾出些时间留在他身边陪陪他，好好弥补他。”

“弥补？”林天若不解地调高眉毛，“怎么说得好像是你亏欠了他似的？拜托，那也不是你的错，当初他家中发生悲剧的时候你正在国外念书，后来你知道了这件事情，回国之后也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找他，你都已经尽力了。”

不经意间，林天若目光往桌面上一扫，忽然瞟见显示屏旁边的一个黑色相框，眶中裱着一张萧城皓和关蒙的合影，照片里头的两个人当时还是十几岁的阳光少年，朝气蓬勃的脸庞上带着几分青涩笑意。

林天若把那相框端起来，举在面前，“你之前一直没有摆照片在办公桌的习惯，怎么突然摆这个？”

“想摆就摆咯。”萧城皓把林天若手中的相框重新拿过来，放回原来的位置上。

有个事情萧城皓一直没告诉林天若，这个相框其实一直以来就有，不过从前他都是放在办公桌底下的抽屉里，之所以没摆出来，只是因为萧城皓不希望平时出入办公室的员工客户向他问起照片中的另一位少年，比如说他现在在哪里？正在干什么？过的怎么样？这些问题只会令萧城皓感到更加郁结，慢慢的，也成为了他多年来的一桩未了心事。而如今却不一样了，关蒙已经回到了自己身边，那个裱着二人合影的相框从萧城皓的心结变成了他的炫耀道具，他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有个聪明机灵还长得老好看的“弟弟”。

“又不见你将咱俩的合照裱个相框摆一下，我好歹是你认识将近十年的好友。”林天若嘁了一声。

萧城皓笑呵：“那下次我弄一个。”

“下次。”林天若加重语气重复将这个词重复一遍，带着丁点的小不满情绪轻轻撇嘴，接着又问：“对了，你弟他之前是做什么的？”

“网络主播。”

“原来是个小网红。”林天若笑道，在他眼中，网红并不是什么煲意词，他这话明显有些鄙夷的成分。

萧城皓不得不跟他强调：“他不是网红，就是个普通人。”

林天若突然来了兴趣，好奇追问：“那他现在怎么不当主播了？不好赚？”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至于是什么事情，萧城皓觉得不必刻意拿出来讲，“再说，当网络主播没你想象的那么轻松，要承受和面对的东西也很多，每个人生活都不容易，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这话让林天若有点不高兴了，“我又没说他什么坏话，而且出身好家境好又不是我的错。”

“我没说这是你的错，这么激动干嘛？”萧城皓不以为然地笑道，他低头看一下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从办公椅上站起来，“不跟你说，我先回去了，改天再约。”

离开公司之后，萧城皓没有马上回住所，他开车绕路到市场那头买菜，阿姨今天请假回老家了，晚饭的任务自然由他负责。

闹哄哄的菜市场里，身着西装的萧城皓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成为人群中最抢眼的存在。档主们见萧城皓这光鲜整洁的打扮，理所当然的将他归类为有钱人，以为他不懂菜市行情，故意把菜价抬高，萧城皓哪是任宰的水鱼，有钱归有钱，价还是要不遗余力地砍杀，而且砍得比人家平时卖的正常价格还要低，这就有点过分了，人家菜老板当然不乐意，他就继续讨价还价，不得不说，这形象着实跟他那“霸总”人设相去甚远。

拎着左一袋右一袋的食材回到家中，萧城皓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丢到沙发上，卷起两只衣袖，套上烹饪围裙，开始为今天的晚饭做准备。

洗锅，切菜，剁鸡肉，刮鱼鳞，每道工序按部就班，有条不紊，乍一看就知道是有丰富下厨经验之人。

关蒙睡醒的时候已是临近晚上八点，厨房里头传来盆锅碰撞的声响，他下床穿上拖鞋，走出房间外面，循着飘荡在空气中的食物香味来到饭厅，却见餐桌上张罗了满满一桌丰的盛饭菜，从到右分别是椰子炖乌鸡汤，紫苏虾，焦糖排骨，瓤豆腐，青椒炒牛肉和清蒸鲫鱼。

萧城皓正端着两碗泛着热气的白米饭从厨房里走出来，“现在才睡醒啊？快过来吃晚饭吧。”

看着眼前香喷喷的饭菜，关蒙揉搓着惺忪的眼睛，惊喜又意外，“城皓哥，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阿姨今天请了假，不是我做是谁做的？”萧城皓将身上的围裙摘下，挂到墙上。

“你会做这么多菜呀？！我以为你只会包饺子。”

萧城皓笑着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以前在国外念书的时候我一个人住，一日三餐都得自己解决，逼得要学做饭。”

关蒙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入嘴里，味道真心不错，他又夹了一块往嘴里送，“城皓哥，既然你自己会做饭那干嘛还要请阿姨？”

“平时我上班太忙，没时间自己弄这些。”萧城皓用筷子敲一下碟子，敦促关蒙：“专心吃饭，别说那么多话。”

“哦。”

萧城皓不是很饿，桌上的饭菜吃的不多，但他很喜欢看着关蒙吃饭，关蒙特别爱吃虾和排骨，萧城皓便将这两碟菜换了个位子，直接摆在关蒙面前，鲫鱼关蒙碰的最少，萧城皓知道从以前开始他就这样，嫌鱼刺多，所以都不怎么吃鱼，但是鲫鱼肉质鲜甜，蛋白质高，特别适合病愈的人补充营养，萧城皓拿了个空碗过来，一点一点地将鱼肉里面的刺剔除之后，装入碗中，然后推到关蒙面前。

“多吃点鱼肉吧。”他说，“有营养。”

“好。”关蒙不客气地享受着萧城皓的劳动成果，用勺子舀了一大勺鱼肉塞入嘴里。

他吃得有点急，嘴巴边缘都沾了酱油汁，萧城皓抽了一张湿纸巾，伸过手去帮他擦嘴巴，这一动作相当自然而然，当擦到一半的时候，萧城皓看见关蒙向自己投来的错愕眼神，才意识到自己的举止似乎有点过于亲密，然而动作已经进行到一半，继续或者停下都感觉有点奇怪。

“我自己来就好了。”关蒙想把湿纸巾接过来，不知怎的却将萧城皓的手给捉住了，他马上把手松开。

“擦干净了。”萧城皓笑着，从容地放下湿巾，拿起筷子继续给他挑鱼刺。

ACT 35

饭后，关蒙帮忙收拾餐桌，他捧着一堆碗碟往厨房里走，却看见萧城皓急匆匆的从厨房里头出来，抄起放在桌子上的车匙，准备出去。

“你要去哪？”关蒙好奇问了一句。

“刚刚才发现洗洁精用完了，你把碗筷端进去那放着，我买完洗洁精以后回来再洗。”

“我跟你一块去。”出院以后关蒙一直在家里呆着，好一段时间没出过门，憋着着实有点儿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