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妥协(10)

关蒙将手中的袋子递给萧城皓，“你的新手机。”

“不是说要等一个月才能拿到？”

“朋友的朋友到国外出差，我托他提前帮我买了回来。”

萧城皓凑到关蒙面前，接过手机的时候忽然嗅到一股火锅底料的味道，“今晚吃火锅了？”

“刚才和朋友去涮了羊肉。”回答完之后，关蒙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骚？”

萧城皓霎时被他逗笑了，关蒙话说出口才惊觉自己措辞不当，立即修正：“别误会啊，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城皓依旧笑呵，指着屋内的方向，“要不要进去坐一坐？”

“不了……”

萧城皓从关蒙的表情中读出他对自己的警惕，眉峰掺夹笑意斜往上一挑，“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没有啊。”关蒙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他挂在嘴边那抹不太自然的笑容把他给出卖。尽管他觉得萧城皓并不是坏人，方近说的没错，经过武军那件事情之后，他不应该掉以轻心的，何况这次他没带自制辣椒水防身。

“咳……那啥，现在可以把我的钱包给回我了吧？”

萧城皓没有勉强关蒙留下，只笑道：“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他直接将大门敞开便往屋里走，仿佛是想告诉站在外面的人——我不关门，你想的话可以随时进来。

关蒙好奇地探着头往里面的大厅张望，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用力搭在他的肩膀上，吓得关蒙整个人浑身一抖。

“小关！你怎么在这？”老蔡爽朗地哈哈大笑，也不管关蒙答没答应，推着关蒙的后背将他往屋子里带去，“今儿有客人送了几只新鲜大龙虾给我，过来跟咱一块做龙虾大餐吃！”

萧城皓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发现关蒙此时正和老蔡坐在客厅里，老蔡一见萧城皓便大声嚷嚷：“刚才我在你家门口碰到小关，你怎么都不请人家进来坐坐？”

萧城皓没回答他，将目光转向搁在地板的泡沫箱上，“那个是什么？”

“新鲜的波士顿龙虾，一只六斤，我这儿有整整五只，还都是活的，特生猛，就咱们三个人也未必吃得完呢。”老蔡自然而然地把关蒙也算了进来。

关蒙的戒备心在食物面前有所动摇，萧城皓假装没看见他盯着那堆龙虾时的炽热眼神，故意问道：“你还吃得下龙虾不？”

看见那双眼睛兴奋雀跃地一眨一眨，萧城皓马上有了答案。

关蒙坐在客厅里无所事事，他时不时地朝厨房里头忙活的萧城皓和老蔡瞄一眼，老感觉自己光坐着等吃不太好，跑进来厨房也想帮忙，萧城皓倒嫌他碍事，把他重新赶出客厅，打开PS4给他玩，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巧克力蛋糕放到关蒙面前，便转身走回厨房里。

“你向来不爱吃巧克力味的东西，怎么突然买了巧克力蛋糕？”老蔡对此感到好奇。

“心血来潮。”

“我信你才有鬼。”

萧城皓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蛋糕确实是他在得知关蒙要过来之后，临时到附近的甜品店里买来的。

老蔡朝客厅里打游戏的关蒙看一眼，回过头去问萧城皓：“他是你什么人？”

萧城皓陷入一阵思考，最后吐了两个字：“弟弟。”

ACT 14

酒饱饭足的老蔡打了个嗝，懒洋洋摊在沙发上看电视，关蒙帮萧城皓一起将餐具收进厨房里。

“谢谢，放那就好。”萧城皓指着旁边的洗碗槽，他卷起衣袖，拧开水龙头开始刷洗餐具，灰色的T恤下隐约可看见那手臂和腹部的肌肉轮廓。

关蒙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假装看信息，偷偷地将摄像头对准萧城皓的侧颜，按下快门的时候突然听见“咔嚓”一声。

他居然忘记关声音了！

当萧城皓闻声朝关蒙这边看过来的时候，关蒙恨不得当场钻到桌子底下躲藏。

被偷拍的人笑得自然又大方，“要是想拍我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一声，我好摆个帅一点的pose。”

关蒙觉得怪不好意思，他编了个谎：“我拍的是你的T恤而已，这衣服挺好看的，我打算上网也买一件。”

“哦，这样子。”萧城皓就不拆穿他了，嘴角不经意间轻轻提起。

墙上挂钟的针向指在十二点三十六分的位置，时间不早了。

关蒙匆匆收起手机，“我得回去了。”

“这么晚你怎么回去？”

“打车啊。”不然呢？

萧城皓丢下一堆待清洗的餐具，拿毛巾擦干净双手，走出客厅抄起沙发上的一件外套穿上，“我开车送你，顺路出去买点东西。”

“那蔡老板呢？”

萧城皓冲沙发上的专注看球的老蔡扫了一眼，“不用理他。”

关蒙亦步亦趋地跟着萧城皓到车库取车，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刚做进去，萧城皓突然把身体倾了过来，关蒙腰板不由僵直，以为萧城皓要对自己干什么，结果才发现对方只是在帮他系安全带。

“我自己会弄。”

萧城皓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替他把安全带扣好，若无其事地端正坐回到驾驶座上，发动引擎。

一路上有些安静，两个人都没说话。

关蒙低下头去玩手机，他打开相册，准备将刚才那张“偷拍”的照片发给方近，手指忽然停住，他猛地想起自己竟然忘记了个事情。

“对了，哥你叫什么名字？”

萧城皓目视前方，“身边的朋友都叫我阿皓。”

“浩荡的浩？”

“是皓月的皓。”

“哦。”

萧城皓以为关蒙接下来会问自己的全名，他安静地等着，然而预想却总是跟结果有些变差。

“那我以后就叫你皓哥。”那没心没肺的小子笑得可真是……怎么说呢，挺欠揍的。

萧城皓硬生忍住了伸手去敲他脑瓜的冲动。

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很快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摆在车头的小狗车饰上，那是一只棕色的腊肠犬，小狗的脑袋比它的身体还要大两倍，车子一路开着，它那星球般大的脑袋一路不停地摇晃，关蒙把手伸过去往小狗脑袋上戳了一下，小狗马上发出令人哭笑不得的“嗷呜~嗷呜~”嚎叫，关蒙被它逗乐了，又玩了好一会。

萧城皓见他对小狗车饰那么感兴趣，说：“朋友送的，喜欢的话就拿去吧。”

关蒙重新把身体靠坐在椅背上，“我就玩玩而已。”

车子停靠在出租屋楼下，关蒙不紧不慢地解开安全带，准备开门下车，手肘突然被旁边的人拉住。

关蒙没由来地有些紧张，“怎…怎么了？”

只听见萧城皓“啧”了一声，“你钱包都不要了？”他将之前顺走的钱包交回到关蒙手中，“丢三落四。”

关蒙轻轻皱了皱鼻子，他接过钱包以后第一时间打开查看，暗格里面的那张照片还在，他安心了不少。

萧城皓看着关蒙的背影走进住宅楼，等到他出租屋里的灯光亮起之后，拿出手机给他发去一条信息。

——进屋里了？

关蒙给他回了一个「嗯」字。

他放下手机扑进床里翻了两个滚，腰侧的部位突然被一个硬物硌到，关蒙马上坐了起来，却没发现床上有东西，他略感疑惑地把手伸进衣服的口袋里，竟摸出来一只大头腊肠犬。

关蒙望着手上的小狗，傻笑了好一阵。

手机又传来新的信息，还是萧城皓的，对方主动向他询问微信号码。

关蒙没有马上回复，他赶紧点入微信页面，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朋友圈有没有发过什么尴尬的东西，确认万无一失之后，才决定将自己的微信号交出去。

萧城皓收到了一条「对方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的提示信息，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下车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盒香烟，独自站在店门口抽，自从开始健身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今天不知怎的，突然想过一下烟瘾。

冰凉的夜风往他脸上吹拂，他直挺着腰身，缓缓吁出一口烟雾。

一位长相清秀的陌生男子走到他身边，笑着问道：“请问可以给我一根烟吗？”

萧城皓没有多想，点头，从盒里取出一根香烟给他，顺便帮他点了个火。

“我经常到这儿来买东西，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对方跟他搭讪。

“我不是住这一头的。”萧城皓语气平淡地回答。

男子从萧城皓身上感觉到某种跟自己一样的特质，主动向他发出邀请：“这附近有家气氛不错的酒吧，要不咱两去喝一杯？我请客。”

“不了，我赶着回家。”

男子没有放弃，大胆地询问：“那介不介意跟我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这样我对象会不高兴的。”

把搭讪者打发走之后，萧城皓朝7楼的窗户抬头望去，里面的灯光已经熄灭，他将手中那根尚未抽完的香烟连同香烟盒一块丢进了垃圾桶，上车发动引擎，披着夜色离开那片老旧的住宅区。

ACT 15

关蒙没有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早早地起床换好衣服，下楼吃了个简单的早餐，到附近的鲜花店买了两束白色马蹄莲，拦上一辆出租车来到市郊的墓园。

除了特定节日以外，平时前来拜祭的人不多，关蒙抱着手中的花束，沿着石阶一步一步往上走，他的视线在成千上万的墓碑中一扫而过，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自己父母所在的位置。

他父亲关连义和母亲郭婷的石碑紧紧地挨在一块，他们的坟前各放着一束盛放的白百合，那些花都是新鲜的，花瓣上还沾着未干的晶莹水珠，有人在不久之前刚来过这里，两束花都没有署名，虽然不清楚到底是谁送的，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他大伯那家人。

四下张望了一会，最后也没能找到那位送花之人。

萧城皓并非故意要跟关蒙错开时间，他一直记得今天是关连义和郭婷的忌日，公司里头还有很多要事等着处理，他只能利用大清早的时间过去公墓里为恩师和师母扫祭。

回去的时候，由于前方路段发生的连环追尾事故，很多车辆都被困在了高架桥上进退两难。

主管这会儿正给萧城皓打电话，问他人在哪儿，公司的会议即将开始了。

上午的会议萧城皓是暂时赶不回去的了，他似乎并不是那么着急，淡定地对主管说：“我刚才去办一些事情，可能暂时赶不回来，会议由你来主持，不用等我。”

车子在高架桥上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排队前进，快半个小时过去才挪动了十余米，很多赶时间的司机等得不耐烦，一个劲儿地猛摁喇叭表示不满。

相比起某些脾气暴躁的司机，萧城皓倒是挺有耐心，他开着音乐，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方向盘。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以前他在这条高架桥上也堵过一次，也是因为前方路段发生的追尾事故，当时他坐的是关连义的车。

“关老师……”萧城皓心中很没底，他看了一眼自己放在车后座上的行李袋子，“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一个礼拜前，关连义自掏腰包将萧鸿的殡葬费用全部支付了，关连义之前曾与萧城皓的亲戚联系过，结果他们个个都在踢皮球，没有一个愿意主动接纳萧城皓，为了躲避最后甚至玩起了失踪。关连义急在心上，他是萧城皓班主任，于情于理，他都没办法将自己的学生置之不顾，他和妻子就萧城皓目前的境况商量了一番，最后一致决定把萧城皓接过来跟他们一块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