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之下
你想知道,一个疯子是怎么炼成的吗?
——
审讯灯光戳到我脸上时,我穿过刺眼的光线,看到了秦月章的脸。
这真是好看的一张脸啊,连愤怒鄙夷的表情都那么漂亮。
我忍不住笑起来,摆弄着银色的镣铐:“秦顾问,你说,杀人犯的儿子,是不是也应该是杀人犯?”
他皱眉,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疯子。”
——
秦月章押着我跪在冰凉的坟墓前,黑白照片中年轻的笑脸一如其生前。膝下的石子硌得我生疼,可看着他矛盾痛苦,我不禁大笑。
我问他:“秦月章,在你眼里,我这样的人,是不是连血都应该是脏的?”
他扣着我的脖子,好像恨不得掐死我:“疯子!”
——
啊,是的,对。
我就是个疯子。
所以记住吧,永远记住我。
我平等地憎恨每一个人,
包括,同样面目可憎的我自己。
被疯子逼疯的心理学家攻(秦月章)x创亖所有人疯批受(晏如)
相爱相杀、HE、强强、疯批
第1章 列车
“姓名?”
“晏如。”
“年龄?”
“二十七岁。”
“职业?”
“无业游民,做些地摊小买卖。”
“哼。你说,你是玫瑰杀人案的凶手?”
歪坐在审讯椅上的青年眉目阴柔,抬眼时,眼皮凹陷进一个锋利又森冷的弧度。他半挑眉,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与他隔桌相望的中年民警,语调玩味而漫不经心,几乎像是挑衅:“对啊,人就是我杀的。”
雪城公安局局长陆安弛下意识捏紧了拳头,但很快又松开。他是刑警出身,知道在审讯嫌疑人的时候,绝对不能失去冷静自持。
“少嬉皮笑脸的!”他重重地用右手指关节敲击桌面,小小的审讯室里发出沉闷严肃的响,“受害者尸体呢?”
青年低头摆弄手指,剃弄着指甲里的尘埃。过了很久,他的声音才慢悠悠地出现:“我不知道。”
陆安弛步步紧逼:“你再回忆一遍。”
晏如“啧”了一声,也不抬头,只不耐烦地说:“警官,不管回忆多少遍,我都是这个答案。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之外,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默默地注视着审讯室内的情景。
年轻女警端来盛着茶水的纸杯:“秦顾问,坐下吧。”
秦月章摆摆手,眼睛丝毫不离开。
女警对这个不管是刑侦界还是心理学界都小有名气的男人忍不住好奇,问:“这个嫌疑犯他说谎了吗?”
秦月章神情淡然:“他说话时视线右移,这是谎言的常见标志。”
*
我在一片颠簸中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四周很嘈杂,有男人的咳嗽声,小孩儿的哭闹声和女人的轻哄声。声音混在一起,形成了让人不喜的背景。
在喧闹中,还夹着一个清晰冰冷的机械女声。
“各位乘客您好,欢迎乘坐本次列车。我们的终点站是雪城北站,祝您旅途愉快。”
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玻璃窗外疾速后退的风景。苍翠的树木是被撕扯的躯体,模模糊糊流出绿色的脓血,颠沛流离地涂抹万里。天空湛蓝,没有云,宛如一整块劣质幕布。偶尔几个电线桩子出现在幕布里,把画面切割成七零八落的尸体。
脑袋有些迟钝,太阳穴隐隐作痛,我揉着额角坐直了身子,四处打量起来。
我身处在一节列车车厢里。这应该是很老式的火车,头顶是斑驳的留着不明痕迹的置物架,架子上堆满了行李箱和编织袋。它们随着列车的波动偶尔起伏,让人担心置物架会不会在下个瞬间坍塌下来。
我身前是一张被抠得露出了里面劣质木材的小方桌,桌上摆着一个装满了瓜子和橘子的塑料袋。
一个中年女人在我身旁,正轻声哄着她怀里八九岁的小孩儿。小孩儿皱着一张猴子似的脸哭,很伤心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截橘皮,橘子汁从他的嘴角挤出来,和着口水往下淌,看起来很恶心。
我忍着想要把这个小孩儿丢出去的冲动,往左边挪了挪,身体几乎贴到了墙壁上,与她们拉开了距离。
但这列车的墙壁似乎也不太干净。
妈的。
可,我怎么在这里?
我……我脑袋有点痛。
“嘶——”
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弥散开来,我忍不住闭上眼睛。
我叫秦月章,是一名心理医生。我今天是受邀前往雪城,去协助办理一桩刑事案件。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毫不客气地讲,虽然我是研究心理学的,但我在刑侦界也小有名气,曾经多次协助警方做过侧写和审讯。
我觉得应该颁发个什么锦旗给我。
正在这时,一个身着红白相间职业装的乘务员推着小车穿过狭小肮脏的过道走来。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有需要的乘客吗?列车供应了午餐,有需要的乘客吗?”
乘务员停在我们的过道,偏过头,机械性地问:“请问,有需要的吗?”
孩子哭闹,女人轻哄,男人闭目养神。没有一个人给予回应。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不锈钢餐车,里面满满当当地塞着各种包装袋,食物看起来糊成一坨,让人毫无食欲。
我略微抬头,乘务员的脸也是模糊的,应该是我刚睡醒,眼睛有些花的缘故吧。
“不用了,谢谢。”我摆出礼貌的姿态。
乘务员不再多留,扭头一路推着小车离开了。
可没过多久,我的肚子又躁动起来,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我肚子里擂鼓,饥饿感不合时宜地出现。但一想到刚刚在推车里看到的糊成一坨的食物,我心里是拒绝的。
啊,我想起来了,我带了背包!
我赶紧从身后拿出垫着后背的黑包,可翻开一看,里面除了一本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之外,空空如也。
肚子更饿了。
正好这时另有一位乘务员走了过来,我立刻举手想要拦住她。与其挨饿,我还是更能够接受烂糊的饭菜。可她却好像没有看到我的动作,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径直走过去了。
我不死心,出声唤了一句:“你好,我需要帮助!”
乘务员没有回应,连一个停顿都没有,半个眼神都欠奉,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给我。
什么服务态度啊!
我尴尬地放下手,摸了摸鼻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左右看了看。
列车的广播适时地出现。
“乘客您好,本次列车为大家准备了营养丰富的午餐,乘客可以前往第九节车厢——餐车享用。列车长携全体乘务人员竭诚为您服务。”
还竭诚为我服务?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去餐车吧。
想到这里,我抱着我唯一的行李——黑色背包,站起身来。那抱着孩子的女人丝毫没有给我让位置的意思,我只得不客气地抬着腿跨出来。
餐车就在我的邻近车厢,除了路上有些颠簸,倒也没有费什么力气。
餐车里的布置要比普通车厢里温馨一些,墙壁上还蒙了一层绯红的墙布。两列整齐的餐桌横亘在车厢里,餐桌上盖着格纹桌布,桌面上甚至还有插着鲜花的花瓶。卡座也远比普通车厢里的看起来要舒服得多。
餐车车厢里已经坐了几个人,见我进来,纷纷把视线投来。
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还不错,我不由得挺直腰板,也大大方方地回视过去。
我第一个注意到的是个长得很端正英俊的男人。光从长相上来说,他生得很俊秀,眉头锋利,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这么说吧,他要是放在古装剧里,高低得是个年少得志的状元郎,还是能狂拉收视率的那种。还有他身上那件洗得有些旧的地摊廉价深蓝色polo衫,更是勤劳朴实、出身寒门却志存高远的点睛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