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往事(122)
“真好,下雨了,可怜的玉门人,别的不喜欢,就喜欢下雨。”
听得出来,她对这场雨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她转过身去,和徐鹏忘乎所以地亲吻,然后,她推开了徐鹏,向外打开了阳台上的窗户,她伸出赤裸的手臂,感受凉飕飕的雨珠落在皮肤上。
徐鹏却从她的身后抱住她,将她拖回了客厅里。
他们不像是一对夫妻,更不像一对恋人,他们有些不搭调,却有一种怪异的相配,只是,这种相配是对另一个人生吞活剥之后得来的。
他们又在亲吻,他们再次回到了那张沙发上。
半个小时以后,雨还没停,灰色的云团往东移去,韦舒霞出现在了这个家的门外。
她轻柔地敲门,安稳地等待,却在开门后闻到暖热的女人香时吓了一跳,她说:“老刘给我打电话了,说房子漏水了,让你过来帮忙看看,他现在联系不上你,所以才联系我的。”
韦舒霞踱步走进了房内,她站在客厅的入口处,看向虚掩着的阳台窗户,她能感觉到什么都不对劲,可是,一时间难以表述她的感觉。
她盯着徐鹏看了很久,徐鹏的脸白透了,他在额头上挠了挠,又清着喉咙,从腰间的小包里拿出手机,说:“手机忘了充电了。”
“谁在这儿?”
韦舒霞眨了眨猛然红透了的眼睛,她这一刻的感觉不是伤心或者难过,而是吃惊、诧异,她打算去推卧室的门之前,卧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丁娇披着一件男人的外衣,缓慢地走往韦舒霞的方向,她还没说话就开始哽咽,她抓住了韦舒霞颤抖的手,把她冰凉的手指放在手心里,说:“舒霞,是我对不起你,你都看见了,我也不瞒着了,我会想办法还的。”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韦舒霞几乎是嚎啕着哭出来的,她的膝盖发软,整个人快要倒下去了。
“对不起,舒霞,对不起……”
丁娇的面庞还在眼前,她的声音却像在渐渐消殒,后来,韦舒霞什么都听不见了……
/
从昏睡到清醒的过渡期,韦舒霞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被丁娇或者徐鹏杀死了,她试图控制魂魄飘移,飞出某个密闭的空间,挣扎着,再去看一眼独自在家的徐嘉乐。
护士的鞋底摩擦在地面上,发出一种特殊的声音,正是这种声音将韦舒霞弄醒了,她还没睁开眼睛,就大声地叫喊着:“嘉乐,嘉乐,过来,嘉乐……”
“妈,”有人抓住了她的手,一边摇晃她,一边悲伤地吸着鼻子,问,“你醒了吗?还难不难受?”
“嘉乐。”
到了这里,韦舒霞终于睁开了酸胀的眼睛,她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连呼吸都是很微弱的,她的第一件事是抚摸徐嘉乐的脸颊,告诉他:“妈妈没事。”
“妈,你怎么了?吓死我了。”
徐嘉乐的眼睛是通红的,窗外已经不见雨声,淅淅沥沥的声音是从身边传来的,接着,徐嘉乐把倒好的水端了过来,说:“喝点儿糖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想吃,”韦舒霞虚弱地摇了摇头,她张动苍白的嘴唇,问道,“你爸呢?”
“他送丁娇阿姨出去了,马上就进来,让我看着你。”
“嘉乐,”韦舒霞皱了皱眉头,她忽然那么愤恨,那么绝望,咬紧牙关时,连太阳穴都是疼的,她说,“他没告诉你我为什么晕吧?你长大了,我能跟你说实话,你爸有别的女人了,你以后别去丁娇家里了。”
TBC.
--------------------
补周四
第146章 泠春尽头-02
这是住院之后她和徐鹏的第一次谈话,春季的阳光淡薄,到接近傍晚的时候变成了橙黄色,穿透玻璃窗,落在病房的地面上。
“喝点儿水吗?”徐鹏从一旁的空床上站了起来,他无措、胆怯,无法面对她。在得到了否认的答复后,徐鹏只得再次坐下,把杯子端在手里。
韦舒霞靠坐在床头,安静地往窗外看去,远处,是公路对面街巷中一大片有人居住的平房,那些房子的屋顶有各种颜色,不过,灰色是最多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徐鹏,咱们以后怎么办?还去不去北京?”
韦舒霞不是一位坚韧的、泼辣的妻子,她温柔而隐忍,到了这种境况里,更显得绝望无助,话还没说完,她的眼泪就落在了手背上。
徐鹏说:“去,北京肯定要去,咱们都说好了。”
“那你,说说你和我吧,想个办法,以后是分开过还是就这样,孩子该怎么办……这些都要考虑,我本来挺高兴的,要有新的生活了,你像是给了我闷头一棍,我什么都不敢想了。”
“都是我的错,”徐鹏抿着干燥微裂的嘴唇,说,“不会再有下次了。”
“你和她……做那事之前,想没想过你还有家庭,还有老婆孩子?”韦舒霞并没有发出明显的哭声,她只是轻声说话,一滴接着一滴地落泪,她转过脸来看向徐鹏,呼吸起伏,说,“你不是十几岁的小伙子,你是个大人,你真的不会想想吗?”
“我错了,舒霞,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徐鹏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他放下了杯子,用带有哭腔的声音向她求饶,他未曾怕她,却怕悠悠之口。
“没有原不原谅,我可不敢怪你,”韦舒霞说,“你不要怕别人知道,我哪儿有脸说出去。”
那是一种耻辱,她只得噤声,她心里是明白的,自己比徐鹏更担忧事情败露。徐鹏走了过来,站在了病床的旁边,他说:“我真的错了,今后再也不会了。”
“你还想不想继续过下去?”
“想,当然想,我们还有儿子,等去了北京,我们就好好做生意,让孩子能上更好的学校,我们全家过更好的生活。”
他们共同的期盼成了徐鹏的救命稻草,感受到韦舒霞的松动之后,他更是搬出孩子来,这是一种温和的胁迫。
韦舒霞说:“争取早点儿走吧,以后,就不跟她家来往了,我已经跟嘉乐说过了,他哭得很伤心,他对丁娇的印象很好,不敢相信,他更接受不了不和丁邱闻做朋友,可是没办法,我必须告诉他。”
对外,她选择了决断,对内,她却选择了妥协,他与徐鹏只是一对普通的夫妻,谈不上深爱,却也不是不爱,她秉持着传统的观念,后来说服了自己,把所有的错都归结于丁娇。
然后,她便草率地打算原谅徐鹏了。
太阳落进了天边那一团疏松的云里,把云染成了红色,徐鹏回家去做饭,背着书包的徐嘉乐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坐在床边抓住了韦舒霞的手,说:“妈,我问了医生,你明天就能出院了。”
“饿不饿?”韦舒霞睁开了眼睛,她的身体虚弱,却没有显著的病症,所以只能慢慢静养,她理了理徐嘉乐乱掉的头发,问道。
徐嘉乐说:“不饿。”
他今天的表情有些奇怪,总是抿紧了嘴巴,像是隐忍着什么,他离开病房。去了走廊里,坐在被窗户剪成几块的夕阳下,拿出练习簿,写下了几个字。
然后,眼泪就落了下来,浸透了练习簿的纸张,他咬着牙不发出哭声,后来,抬起胳膊,用衣袖抹干了眼泪。
原因是——他今天对着丁邱闻发脾气了。
/
这次,换作丁邱闻站在那棵树下等他。
放学之后,徐嘉乐在教室里磨蹭了好半天,他出来的时候,校园已经快要空掉了,丁邱闻逆着光线向他走来,站在他的面前,对他笑,说:“你怎么了?这么慢。”
徐嘉乐不说话,他将笑着的丁邱闻从头到脚地审视,然后,便是一言不发地冷笑,瞥向他一眼,绕开了他,向前走去。
“徐嘉乐,你什么表情啊?”丁邱闻表露出一种亲昵的蛮狠,事实上是撒娇,他追上了徐嘉乐,去扯他的袖子。
片刻的犹豫之后,徐嘉乐甩开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