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往事(112)
电话那头,顾夕说:“我这边实在有点着急,不能送你过去,你收拾好东西了就告诉我,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不用麻烦了,我不打算走,等我把工作的事处理好了,再跟你商量。”
“好吧,听你的。”
丁邱闻算是言笑晏晏,他用了顾夕买给他的新香水,穿着在上海买的新衣服,还剪了头发,他今天的心情应该不错……徐嘉乐往卧室那里看了一眼,想着。
挂掉了电话,丁邱闻出来了,他就站在沙发的后边,他被烟气呛得轻咳了一声,说:“我想好了,先这样住吧,我也不想动不动就搬走,等我找到新的房子,有新工作了,再找时间搬过去。”
“你随意,”徐嘉乐伸手去掸烟灰,说,“但你徐叔叔说了,他不想让你辞职,他要关照你。”
“我会去找他聊的。”
“你去聊吧,他今天在店里,白天在,”徐嘉乐站了起来,又说,“我大夜班,你想吃什么自己解决吧,我睡觉了。”
他往洗手间走去,留下丁邱闻独自在客厅,丁邱闻有些无措以及茫然,他终究无法接受徐嘉乐突然变了个样子。
他觉得,徐嘉乐不在乎他了。
“你吃不吃?”等漱完口的徐嘉乐从洗手间出来,丁邱闻轻声问道。
“不用管我,”徐嘉乐说,“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你还是住在这里,咱们不互相影响就行了。”
丁邱闻看着他,迟疑后,说:“你怎么这样?几天前咱们还没到这种地步。”
“是啊,要不是你认识了那个男人,咱们还好好的,这一次,还有上次,吵架都是因为他,”徐嘉乐扶了扶额头,说,“是你逼我走到这一步的。”
丁邱闻向前走了一步,他调整着短促的呼吸,说道:“我没有逼你,我觉得我们可能聊得不够多。”
顾不上脸面和尊严了,更顾不上徐嘉乐在三天前说过令他痛心的话,现在,丁邱闻试图再祈求一次宽恕,他是很需要徐嘉乐的,他知道。
“算了,你跟他走吧,我们这样下去,我想不出有什么好结果。”
徐嘉乐已经走进了房间里,他打算关上门,丁邱闻说:“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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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病入膏肓的关系里,谁都在怨恨谁,谁都在推开谁,徐嘉乐心里更多的是不甘和舍弃,丁邱闻心里更多的是痛心和悲哀。
在店里见到了徐鹏,他正绑着围裙理货,忙得满头大汗,看到了丁邱闻,他于是直起了发酸的腰,殷切地请他坐下,说:“我知道你们吵架了,嘉乐都跟我说了。”
“徐叔叔,我已经决定要辞职了。”
丁邱闻接了徐鹏递来的水,他放下杯子,熟练地帮他做事,一边往陈列架上补货,一边说着。
徐鹏用手背揉了揉眼窝,说:“邱闻,我觉得你还是继续干吧,我很少有时间过来,你做的是店长的事,我给你涨工资。”
“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钱的问题。”
“我知道,就算你……就算你离开嘉乐了,你也可以在这里工作,这是我的店,不是他的店,你不用想那么多,”徐鹏的眼底布满疲倦的血丝,他看向丁邱闻的脸,说着话,又迟疑,然后说,“我就是想帮帮你,看你一个人不容易,你要是去别人那里上班,可能工资更高,但也容易被刁难,和自家不能比。”
“徐叔叔——”
“我不是逼你,你再想想是不是这些道理?”
徐鹏捧着空纸箱走开了,丁邱闻还站在原地,他深呼吸着,难以抉择,向四周环顾,丁邱闻想到这家店是和他一起成长起来的,到处都是他的心血,他的确十分舍不得离开。
徐鹏给丁邱闻做了一杯咖啡,他把糖包和搅拌棒一起递给他,说:“尝尝怎么样。”
“徐叔叔,我和嘉乐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好的,工作的事,我还要再想想。”
丁邱闻打开了咖啡的盖子,把一整个糖包全都倒了进去,指头上沾了糖粒,融化之后变得很黏,于是,丁邱闻去水池里冲了一次手。
徐鹏一边擦拭着操作台,一边说:“说说你们俩吧,其实吵架了,分开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对你们各自都好。”
“叔叔,我们只聊工作。”
“好吧,那你说说,想得怎么样了?”
“那天确实是我太冲动,没想过另找工作难不难,能不能做好,适不适合我,”丁邱闻喝了一口咖啡,说,“我想好了,先不辞职了,我很喜欢这个店,舍不得走。”
几个小时之后,太阳出来了,在微雨之后炙烤世界,结束了北京长达几十个小时的阴天,过去的两三天里,丁邱闻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可是现在,他再次换上了工作服,戴好了工牌,把临街的玻璃擦得透亮洁净。
他站在冷柜前,对进店的顾客说“欢迎光临”,却在后退小半步的时候,撞进了一个不陌生也不足熟悉的怀抱里。
TBC.
第134章 屋檐之下-02
“决定好不换工作了?”
顾夕环住了丁邱闻险些跌倒的身体。
他刚刚结束工作,匆忙地赶来,他从冷柜里拿了一瓶水,丁邱闻去收银台帮他结账,自作主张地付了款,说:“我请你喝一瓶,不用付了。”
“谢谢,”顾夕拧开了瓶盖,说,“不过下次不用了。”
“那天,因为吵架了,做出的决定都很武断,今天老板和我聊了聊,他劝我了,我就动摇了,”丁邱闻轻声说,“我年纪不小了,以后不应该这么意气用事。”
“你是说,他爸爸跟你聊了?”
“对,他知道了我和他的事,可他劝我留下,完全是因为他同情我,不是因为我和他儿子的关系。”
顾夕说:“他可能想替你妈妈照顾你。”
“或许吧,”丁邱闻低笑,说道,“但我留下的理由是我对这间店有感情了,它是我一手经营起来的,虽然没有多久……而且,我在这儿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顾夕把喝了一半的水放在墙边的桌子上,他问:“美好的回忆……包括遇见我吗?”
丁邱闻一怔,随即,说:“包括吧。”
“还要别的?我想听。”
“他来接我,我们……在天快亮的时候才一起回家,在楼下路边吃了烙饼卷菜,我很累很饿,又很困,但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丁邱闻抬起了头,他说,“除了这个,还有很多。”
顾夕吃味地撇嘴,冷笑道:“你就只会记得这个,我以为你会说说和我有关的事。”
“和你的事我都记得,我在北京没什么朋友,或者说,我十几年里一直没有朋友,所以我很珍惜和你的关系,今年的夏天,我终于感觉到自己活得像个正常人了。”
情绪的尘埃积压,至今充满丁邱闻精神的暗室,他的眼底黯淡,却被其余的情绪掩藏着,对于任何关系,他都做不到立即潇洒地离开。
“要是我们早点遇到就好了,”顾夕说,“要是你们没有重逢的时候,我们遇到就好了。”
拥有顾夕的那种生活,必然是某种意义上的充实与安全,他不足够成熟周全,却能让丁邱闻不再忧虑。
丁邱闻摇了摇头,说:“我不敢想。”
顾夕的眼睛里流露出暗喜和欣慰,他误会了丁邱闻的意思。
丁邱闻不是不敢想某种假想的美好,而是不敢想过去的几个月没有徐嘉乐。
这一天在好几种纠结和变数中度过了,当丁邱闻交接班准备回家的时候,徐嘉乐上夜班的时间没到,他戴着耳机躺在沙发上,仍旧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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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丁邱闻就站在沙发的近处,他还穿着上午的那套衣服,一只手上拎着在楼下买的水果,徐嘉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没听到丁邱闻说什么,拿下了耳机,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