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15)

　　“那是两回事，此一时彼一时。”池一旻毫无心理负担地推翻了自己上午的观点：“我还没用过这么贵的相机，有老板赞助，不用白不用。”
　　“夸张了吧池总，没想到你对自己这么抠门。”隋聿笑着说道，如今池一旻的身家已经榜上有名，就算这相机再昂贵，对他来说都算不上个事儿。
　　隋聿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对池一旻说：“给我来一张。”
　　池一旻放下相机，笑意温柔地看着隋聿，眼里有星星点点的光。
　　然后摇了摇头，拒绝了。
　　“行，行，不拍就不拍。”隋聿靠回椅背上，心里虽有些不大高兴，但也没有强求。池一旻现在给自己定的人设是摄影师，搞艺术的人总要有点古怪的脾气。
　　晚饭过后隋聿如往常一样离开，大概是因为收了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池一旻对隋聿这位金主爸爸多了几分敬意，破天荒地送他到了电梯厅。
　　“明天要不要和我出门逛逛？”隋聿低着头在玄关处换鞋，灯光给他的头顶镀上了一层边，看上去毛茸茸的。
　　“和你？”池一旻的语气中有些迟疑：“去哪里？”
　　“最近工作比较忙，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只能带你去云图总部大楼转一圈。当然，不涉密的地方也能让你拍照。”隋聿向来进退得当，池一旻语气中的犹疑，让他主动退了一步，“你觉得没兴趣就算了，我让兰姨陪你去…”
　　“好。”隋聿的话还没说话，池一旻就飞快地应承了下来。
　　随后他又问：“几点？”
　　不知是哪户人家按动了电梯，液晶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开始跳转，数字到达底层后，很快又开始上升。
　　微弱的机械声停止下来后许久，隋聿才缓缓开了口：“八点半，我到楼下接你，到了打你电话。”


第十二章 你就是那个白月光！
　　邀请池一旻去云图总部大楼，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主意。
　　一是有泄密风险，曾经就有这样一个案例，同行的热心老总邀请一位初出茅庐的小老板去自家工厂考察，结果不但被抄了生产线，还被截胡了不少订单。双方为此对簿公堂，至今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是因为池一旻太过扎眼，如果被人认出极星的CEO在云图大楼出现，不知道又会带来多少风波。
　　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隋聿比谁都想得都透彻，但是第二天清晨他还是开着车，准时等在悦琴湾楼下。
　　看着兰姨和小护士跟着池一旻一起朝自己走来，隋聿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自己色令智昏，但他很快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把池一旻带在身边盯着，如果他真的有什么目的，还能提前被察觉。
　　池一旻对隋聿的这点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来到车前，隔着车窗玻璃和隋聿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随后无比自然地坐上了副驾。但池一旻毕竟是个病人，兰姨不放心隋聿单独带他出门，提出让护士一起跟着好搭把手，被隋聿给拒绝了。
　　“不用了，你们就留在家里吧。”隋聿关上玻璃窗，声音从未关闭的一小截缝隙中漏出来，“今天我照看他。”
　　兰姨带着人走后，隋聿没有马上启动出发。他先是默不作声地打量池一旻好几眼，然后从后排翻出了一顶自己许久没有戴过的鸭舌帽，扣在了池一旻的脑袋上。
　　帽檐投下一片浓黑的阴影，遮住了池一旻的半张脸，隋聿不满意，伸手将帽子转了个方向，让帽檐朝后。好不容易倒腾好了帽子，他又打开手套箱，翻出自己工作时戴的防蓝光眼镜，架上了池一旻的鼻梁。
　　隋聿做这些事的时候，池一旻很配合，就算他无意中越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他也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压低了眼眸，沉沉地望着他，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这台车的隔音很好，车里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好了。”隋聿推了推池一旻鼻梁上的眼镜，迅速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双手扶上了方向盘：“走吧。”
　　池一旻点了点头，错开了视线。
　　池一旻今天的打扮，像一个未出校园的男大学生，让人很难将他和极星的总裁联想到一起。但是到了公司之后，他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外貌条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秘书送访客证给隋聿，偷瞄了池一旻好几眼，难得好奇地问：“这位是？”
　　“呃。”隋聿拎起织带，将访客证递给池一旻，示意他戴上，口中解释道：“隔壁T大的学生，在做新能源产业的专访，这几天都会跟着我。”
　　“哦。”秘书恍然大悟，“同学你好，我叫Jessica，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
　　事实证明，隋聿并没有真的完全昏头，趁着例会前还有十几分钟的空闲，他避开了重点涉密区域，带着池一旻去所有访客都能参观的公共区域溜达了一圈。
　　刚开始隋聿还兴致勃勃地向池一旻介绍公司的设施，这多少带了点显摆的意味在里面，云图创立三十多年，而极星不过是一个诞生不满五年的创业公司，公司的设施条件和云图的总部大楼压根儿没有办法比。
　　但走着走着，隋聿就沉默了下来，再次领着池一旻参观公司，让他产生了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六年之前，他也曾像现在这样，向池一旻介绍着公司的各种基本信息。那时云图还没迁进新的总部，公司大楼还在B市，隋聿也不过是公司的一个实习生。
　　那时的隋聿远没有如今成熟稳重，到云图实习也纯属抗争无果被逼无奈，并非出自自愿。实习的第一天，他一边和他老子堵着气，一边踩着点来上班，眼看着马上就要迟到。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总觉得事事都不如他的心愿，隋聿刚踏进研发中心的门，就和一个年轻人撞了个满怀，对方手里的东西哗哗落了一地。
　　真是个糟糕的早晨。
　　“不好意思。”隋聿强忍住心里的烦躁，主动道了声歉，弯腰把被自己撞到地上的电脑捡起来。他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就算和他爹不痛快，也不会随便迁怒于其他人。
　　待他看清对方的脸后，隋聿明显愣了愣，忽然觉得这个早晨也不算太糟。
　　“你好，我叫隋聿。”隋聿的脸上很快扬起了一个标志性的微笑，他拍了拍电脑保护套上不存在的灰，将电脑递给面前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时候，距离上班迟到只剩下一分钟时间，两人胸前的工牌上分明将各自的名字和职位写得明明白白，但隋聿还是执着地，等着面前的这个人自己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池一旻才从隋聿的手中接过自己的电脑，淡淡地说道：“你好，我叫池一旻。”
　　* * *
　　隋聿今天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一整天都有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人，连午餐时间都不能幸免。
　　上班前他带池一旻在公司简单转悠了一圈，之后就没能再顾得上他，转手就把人扔给了Jessica。
　　云图大楼里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二十四层有壁球馆篮球场健身房咖啡厅，Jessica问池一旻要不要上楼去转转，池一旻拒绝了，一个人在隋聿的休息室里自娱自乐，等隋聿下班。
　　毕竟人是自己带出来的，草草安排一次“办公室一日游”，好像也不大像话。不巧的是晚上隋聿还要加班，趁着晚餐的空档，隋聿提出带池一旻去公司附近逛逛，顺便找个地儿吃晚饭。
　　池一旻同意了，于是隋聿带着池一旻，池一旻带着新相机，两人混迹在下班的人流中离开公司，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偶尔停下来让池一旻拍拍照片。
　　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了一条热闹的商业街。
　　“这里是T大的南门。”池一旻当了一天游客，此时摇身变一变，当起了导游，给隋聿做着介绍：“附近还有H大，Z大，H市工业大学，晚上六点一过，路边就会开始摆夜市。”
　　隋聿故意问他：“你怎么知道？”
　　池一旻说：“我在T大上的大学。”
　　早上隋聿随口和Jessica扯了一句池一旻是隔壁T大的学生，实际上池一旻真的是T大毕业的，在这里上了四年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