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103)

　　今晚的雨势大得吓人，池一旻家楼下的路灯又黄又暗，但不妨碍秦清将他打量了个仔细。
　　原来池一旻喜欢这样的，秦清很快得出了结论。
　　见隋聿将目光转到自己身上，秦清连忙把伞往他手边伸了伸，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别给他打电话，也不别给他发消息了。”
　　说完，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折叠伞撑开，好心劝隋聿：“别等了，他不会再见你的，回去吧。”
　　隋聿拿了伞，有没有离开，秦清并不知道，她回到自己的车里之后，坐在驾驶座上，给池一旻回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秦清开口就是一句：“你要说的话，我已经帮你带到了。”
　　池一旻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谢谢你。”
　　“小事一桩。”秦清短促地哂笑一声，打开了雨刮器：“用不着说这些。”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件事。”池一旻在电话里认真地对秦清说：“我妈妈的事，谢谢你。”
　　在池一旻走投无路的时候，是秦清带着一份合同，和一笔足以解决所有问题的巨款找到了他。今晚她屈尊来到池一旻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家里，也是为了和他谈后续的合作的。
　　“我还是晚了一步。”秦清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遗憾，“没能保住阿姨的腿。”
　　池一旻说：“你为我做的事，我已经很感激了。”
　　秦清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煽情的局面，于是生硬地转了个话题。
　　“隋家这个大少和他老子不一样，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人。”秦清问池一旻，“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如果你开口，他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你们之间什么情况我是不清楚，但退一万步来说，也能给自己多争取到一个砝码不是吗？”
　　“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让他帮我一起对抗云图，还是让他和他爸反目。”说这些话的时候，池一旻很平静，他在用一种绝对客观冷静的态度，来分析这件事：“他的处境已经够艰难的了，没必要再让他两难。而且，他还是云图未来的接班人。”
　　他的立场，已经决定了在很多事情上，他无法单凭自己的心意做出选择。
　　而且，池一旻已经下定决定，不要再喜欢他了。
　　“就这样吧，其实隋光明是对的。”池一旻在电话里对秦清说：“我和他就不应该有交集。”
　　后车喇叭声急促响起，秦清回过神，今天她受了池一旻的委托去机场接隋聿，回来的路上，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第一次见隋聿时的事。
　　副驾上的隋聿看出她在走神，提醒她，“绿灯了。”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秦清看了隋聿一眼，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到底给池一旻下了什么蛊？”
　　“什么？”隋聿莫名其妙。
　　“到了，下车吧。”秦清一脚把刹车踩到底，对隋聿说：“替我给阿姨问好。”
　　* *
　　告别了秦清，隋聿一个人进了疗养院。
　　今天他和池一旻约好，一起过来看池映月，可惜天空不作美，他的飞机晚点了三个小时，一直拖到下午的时候才到。
　　B市是个艳阳天，隋聿进病房的时候，池一旻正陪着池映月在小阳台上晒太阳，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池映月就先看见了他。
　　“乖乖儿媳！你来啦！”池映月的目光在隋聿的身上巡视了一圈，两眼突然亮了起来，“肚子都这么大啦，来来来，快坐下，别站着了。”
　　说着，她推了一把身边的池一旻，埋冤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扶你媳妇！”
　　隋聿也没想，刚一见面，池映月就给他整上这么一出，他苦笑不得地看向池一旻，不知该怎么接话。
　　“妈！”池一旻也有些无奈，他知道他妈妈又犯病了，不知把隋聿认成了谁家的小媳妇儿。不过他没有否认是不是儿媳妇这个问题，而是起身来到隋聿身边，说：“这是隋聿，他是男的，生不了孩子。”
　　“哦，哦，没事。”池映月显然不记得隋聿是谁，她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很快又说道：“不想生咱们就不生，现在这社会，也不是人人都想要孩子的…”
　　池映月显然还没有弄清楚眼前的状况，隋聿没有多做解释，也来到她的身边坐下。
　　三个人在阳台上坐了没一会儿，池映月就嚷着想洗头，这次池一旻没有让护工过来帮忙，起身推着轮椅进了浴室，自己动手替她洗。
　　浴室里水汽氤氲，池一旻一手持着花洒，仔细冲洗着母亲的头发，他盯着指尖黑发相间的发丝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妈，我和隋聿在一起了。”
　　“因为他爸爸，你才变成这样，我知道我不应该，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他。”池一旻看了眼池映月空荡荡的裤腿，也不管母亲是否听得懂，继续说道：“所以妈妈，对不起，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池一旻的话还没说完，一只苍白消瘦的手搭上了他湿漉漉的手背。
　　“傻孩子。”池映月躺在躺椅上，依旧闭着眼睛，她轻轻地拍了拍池一旻的手背，说：“不要和我说对不起，真真，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快乐幸福。”
　　池一旻给池映月洗头的时候，隋聿正蹲在院子里，吭哧吭哧地挖土埋肥，最近池映月在隔壁姐妹的影响下，突然迷上了园艺，在窗户底下种上了一大排绣球花，临走前把施肥的任务交给了隋聿。
　　虽然隋聿小的时候家庭条件一般，但从小到大，他也是没有干过农活的，把土挖开以后，在怎么施肥、施什么肥、施多少肥这件事上犯了难。
　　他盯着地上一堆花花绿绿的罐子，眉头紧锁，表情比看公司的财务报表还严肃，就在这时，面前的窗户被推开，池一旻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妈妈给你的。”池一旻倚靠在窗框上，将手从窗户里伸了出来，指尖挂着一个件亮晶晶的小物件，在隋聿的眼前来回晃动。
　　那是一块玉佩，是池一旻的爸爸生前送给池映月的第一件礼物，池映月非常宝贝这块玉，早些年无论生活多么困苦，她都舍不得把它卖掉，直到池一旻考上大学，需要一笔不菲的学费生活费，她才狠心，把它卖了两万块钱。
　　后来池一旻工作了，有钱了，费了很大一波周折，才把它又买回来。
　　隋聿当然不知道这件东西的来历，他把满手的泥在围裙上抹了抹，伸手就要去接。
　　“考虑清楚。”池一旻把玉佩收了回来，哄抬物价，故意碰瓷，“这是我们老池家的传家宝，收了就要对我负责，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反悔了。”
　　“讹我呢你？”隋聿也不客气，一把玉抢了过来，“替我谢谢阿姨。”
　　池一旻明知故问，“替你谢谢哪个阿姨？”
　　“神经病，不帮我转达拉倒。”隋聿把手里的小铲子往土里一插，气鼓鼓地往回走，“我自己进去给妈说谢谢。”
　　“等等。”池一旻叫住了隋聿。
　　见隋聿回头，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倚在窗户里，笑意融融地望着他。
　　隋聿再也绷不住刻意板起脸，笑着回到窗前，双手撑着窗框，垫起脚尖，轻轻贴上了他的唇。
　　将春日夕阳的余晖，都溶进了这个吻里。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结啦，感谢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
　　隋聿和池一旻的故事告一段落，我要开始存新文的稿了，希望还可以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