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101)

　　“啊。”佩佩没想到隋聿居然认识自己，有些惊讶。但她作为池一旻的助理，最基本的素养还是具备的，佩佩立刻换上了一个得体的职业笑容，说，“隋先生您好。”
　　“你好。”隋聿微笑着和她点了点头，率先迈步往里走，“走吧，进去吧。”
　　隋聿迈上台阶，见佩佩依旧愣在原地，他大概猜到小姑娘的脑瓜里正在琢磨着什么，无奈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这是我的邀请函。”
　　佩佩拉回不知道蹿到哪里的思绪，定睛一看，隋聿手里拿着的确实是极星的邀请函，这是少数几位贵宾才有的待遇，其他人拿到的只有一张出入证。
　　她尴尬地轻咳嗽了一声，说：“隋先生，您先请——”
　　进大厅的一路上，佩佩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两只眼睛一刻不敢松懈地牢牢锁在隋聿的身上，密切注视着他的一切。
　　云图和极星的恩怨众人皆知，他特地选今天出现在这里，肯定没安什么好心，需要严加防范。
　　佩佩的心理活动，隋聿自然是一无所知，但他注意她背包上摇摇晃晃的小钥匙扣。
　　隋聿好奇地问：“你喜欢齐思卉啊？”
　　如今的齐思卉早就红透了半边天，遇见一个她的粉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隋聿这随口一问，却让佩佩心下警铃大作。
　　她不知道隋聿打听这个做什么，但出于对偶像的爱，她做不到否认。于是佩佩矜持地说，“齐思卉唱歌很好听，我还挺喜欢她的。”
　　“是唱得不错。”隋聿和气地说道，“你喜欢她的话，我可以帮你要一张她的签名。”
　　佩佩愈发警惕，隋聿这表现在她看来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说不定是想发展她当商业间谍。尽管佩佩很想要齐思卉的签名，但她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本着不能被敌对势力腐蚀的强大意念，她抵御住了诱惑，狠下心来，“不必了，不敢麻烦隋总。”末了她又补上一句，“非常感谢您。”
　　只是语气非常痛心疾首。
　　B市的证券交易所不大，两句话的功夫，佩佩已经领着隋聿进到了大厅。两人进门的时候，主持人刚说完串词，液晶大屏上的倒计时进入最后十秒。
　　佩佩的注意力原本都放在隋聿的身上，特别是在敲钟仪式的紧要关头，但随着倒计时结束，池一旻和秦清走上舞台，她的心潮也无法抑制地汹涌澎湃了起来。
　　好在隋聿也没有借机惹什么事端的意思，一个人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安静地看着台上的人，不知是嫉妒还是气得发狂，眼眶有点泛红。
　　大厅里掌声雷动，池一旻和秦清接过礼仪小姐手里的木槌，两人相视而笑，一起敲响了台上的铜钟。
　　浑厚的钟声响起，金色的礼花应声落下，属于极星的新征程要开始。
　　自己创立的公司，终于走到了上市的这一天，而池一旻作为创始人，表现得远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激动。漫天的金纸洋洋洒洒地落下，他站在舞台正中，沉静地环着四周，和现场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
　　待他看到观众席最后的某个人影后，池一旻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他把木槌往秦清手里一丢，快步走下了舞台。
　　无数人涌上台去，分享这喜悦的一刻，而池一旻却逆着人潮的方向，来到隋聿面前。
　　“来了？”他细细端详着面前的人，笑着问他。
　　“飞机晚点。”隋聿也笑了起来，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掩盖掉眼里的水汽，对池一旻说：“恭喜。”
　　池一旻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但没有戳破，只是摊开双臂，说：“过来抱一下。”
　　隋聿笑着朝他伸出手。
　　现场有不少人都认出了隋聿，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这个拥抱非常克制，两人轻轻地抱了一下，马上就分开。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倒有点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隋聿注意到一旁佩佩震惊的眼神，揶揄道：“你这小助理挺有意思。”
　　“小丫头刚入职。”池一旻对自己这个助理多少有点了解，他回头看了一眼聚集在舞台上的人，拉了起了隋聿的手腕，“走，该拍照了。”
　　“你们公司的大合照。”隋聿站在原地没动，“我一个外人掺合进去像什么话。”
　　“你不是外人，你是内人。”池一旻走到隋聿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哄道，“跟我来。”
　　隋聿从没想过自己的耳根子居然这么软，池一旻的一句话，就让他稀里糊涂地一起上了台，在极星员工的簇拥下，站在了画面最中间。
　　摄影师调整画面，闪光灯亮起，池一旻双眼盯着镜头，牵起了隋聿的手。
　　等隋聿从台上下来时，左手无名指上，不止何时多了一枚白金色的戒指。
　　* *
　　想来极星上下已经习惯了池一旻的飘忽不定行踪成迷，就算是缺席了上市庆功宴这样的事，众人也觉得见怪不怪。
　　其实池一旻并没有走远，庆功宴开始的时候，他正和隋聿一起，在公司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散步。
　　这个公园有一定的年头了，里面的不少设备都年久失修，充满了年代感。但满园子的草木倒是因为时间的滋养，长得越发葱茏。
　　看得出来，这些年池一旻没少来这个地方，他熟门熟路地带着隋聿在公园里转悠了一圈，最后来到了一排看不出原色的铁栅栏前。
　　“这里就是我们第一次认识的地方。”池一旻回身看着他。
　　“我记得。”隋聿跨过栅栏，来到里面的树下，在他的记忆里，这个棵树高得可以通到天上去，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我们以前经常爬到这棵树上玩。”隋聿拍了拍结实的树干，树叶簌簌掉落，“你还给我在这棵树下拍了张照，还有印象吗？”
　　池一旻当然记得，“我让我爸爸帮我把照片洗出来了，只是后来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好在池一旻后来还是把这张照片的电子版找了回来，现在正完完好好地保存在他的手机里。
　　“所以你上次带我去看的那棵大桃树。”隋聿在这棵比他记忆中缩水了不少的树下绕了一圈，回过头来看着池一旻，“就是那年你种下的？”
　　“对。”池一旻说，“我上周路过看了一眼，又长高了不少。”
　　隋聿哑然失笑，“不如和房主商量商量，把树买回来得了。”
　　“人都是我的了。”池一旻看着隋聿笑，“我还要一棵树做什么？”
　　“也是。”隋聿耸了耸肩，侧过身去，不让路灯照亮他泛红的耳朵。
　　反正离不远，隋聿本想再去看一看那棵大桃树，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大片乌云远远地压过来，眼看着马上就要下雨了。
　　两人谁都没有带伞，于是没有再耽搁，直接回了家。
　　“你知道吗？”回家的路上，隋聿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B市熟悉又陌生的街景一晃而过，“其实我在很小的时候，也喜欢过一个人。”
　　“还有这事儿呢？”池一旻关上车窗，调高了暖气，隋聿身边的朋友，他大概了解，没听说他和谁还有过感情纠葛。
　　隋聿看着车窗上倒映着的侧脸，弯起眼睛，卖了个关子：“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好啊。”池一旻冲着玻璃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笑容，大方应承了下来。
　　反正以后日子还长，他有的是机会追问。
　　八岁的隋聿，在寒假的最后一天闹了一次离家出走，他凭着记忆，穿越整座城市，终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小公园。
　　二月的天黑得格外早，小朋友们都回家了，公园里空空荡荡的。隋聿在秋千上坐了大半个晚上，没能等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二十九岁的隋聿，在回家的路上，不出意料地靠在副驾上睡着了。
　　到达目的地之后，是池一旻叫醒了他，两人趁着夜色，在车里黏黏糊糊地接了个吻。
　　在大雨落下前，一起下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