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养成手札(98)
“好好好……”温至殊连忙蹲了下来,伸手抱住程钏钦,又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凤岚冉的脸,“岚冉,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
凤岚冉摆摆手:“我没什么事,程钏钦……”
程钏钦浑身是血,看上去十分严重,温至殊有些摸不准程钏钦的情况,也不敢胡乱碰他,完全没有下手的地方。
“他……我也不知道。”温至殊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他从来没见过如此虚弱的凤岚冉更别提是奄奄一息的程钏钦了,“去找大夫,对,找大夫!”
如此,还算镇定。
温至殊刚架起两人没走两步,忽的身后的程家大宅一团火窜了起来,直把漆黑的夜空烧得犹如白昼。血红色的火光肆虐着,犹如一条火龙吞噬着程家。
灼热感朝着温至殊三人扑面而去,九月的夜晚本该是凉爽的,如今被这火舌吞噬着,温至殊只觉得十分焦灼。
这地儿是程家的分家,程家大宅正在翻修于是一家老小几百号人口全都搬到了这地儿,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大宅的话,那里紧挨着温家还可以搭把手,可这地儿偏僻得很,离温家也远……但是却离凤家很近。
“找……去我家。”凤岚冉揪住温至殊的袖子,艰难开口,“凤家有法阵,家里也有医师……”他不得不庆幸,三个人都是富家子弟,到了这种时候真的不得不感谢自己的出身。
“好。”温至殊点点头,而后脚步顿了一下,扭头看着被大火掩埋掉的程家,抿唇。他想,南余安那么大本事的人,应该会平平安安的吧……
不过是停顿了那么一下,温至殊便架着两个人往凤家走去。
这么大的火很快惊动了周边的人,有些人只披着一件外衣就跑了出来,很快呼叫声和跑动声充斥了整条街。
南余安捂着口鼻,一双眼睛眯了起来,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不是琴司,那是谁?
“不知死活……”女子浅笑,惨白的脸上沾了很多血,“你以为你能与我单挑?”
“不能,吗?”南余安眉峰隆起,远山眉此时看着异常的锋利,“为祸常人,不怕天谴?”
“哈哈哈!”女子大笑,本来就散落的头发随风扬起,“天谴?天从来没有眷顾我,凭什么我做了坏事就要惩罚我?!”
“既然知道这不是好事为什么还做?”南余安觉得这可能是一只有故事的妖怪,在敌我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他宁愿选择浪费一些口舌。
女子看着他许久,而后咧嘴:“不然,你当程钏钦的替身也可以……”她忽然冲到了南余安面前,紫黑色的长指甲想要去挠他的脸,却被一道金色的光弹了开来。
“原来,是认识的。”南余安倒退了一步,从腰间抽出软剑,剑上刻着相当复杂的花纹,此刻一抽出竟闪着金黄色的光芒,十分耀眼,“不知道你曾经受到过什么样的遭遇,死后不入地府这已是违反天地轮回还对凡人下次毒手,已然是错上加错。”
女子的眉眼立即变了,本来还是一副苍白的模样,听了南余安一番话后立即变成狰狞的面目:“我没错!是程钏钦,他害了我,我不过是回来报仇!”
“天地轮回,因果循环,你没资格寻仇。”南余安不知道女子说的是否是真的,也无从去追根究底。程钏钦是个什么样的人,温至殊他们知道的最清楚,他也愿意相信温至殊,那样的人不会是个会害人的人。
女子连连后退,躲过了南余安的剑:“凭什么?!因果循环那为什么程钏钦依旧活得好好地!”
“不知道。”南余安很认真地回答她,而后剑锋一转手腕扭动,向后刺了过去。准备偷袭的女子惊了一下,险险闪过。只是脸上被南余安的剑伤到,半张脸被腐化了。
“你……”女子捂住自己的脸,目光落到了南余安那把软剑上,剑身上的花纹闪着金光,特别耀眼,“你什么人?”
南余安握着剑,抿唇:“普通道士。”
女子抿唇,扭身选择逃跑。她不过是十年都不到的鬼,怎么可能斗得过一个明显是很厉害的道士?不是说什么邪不胜正之类的,向来都是赢得是正义,所以她不能输,她才应该是正义的一方,她没有错,她要证明她做的一切都没有错。
南余安脚尖点地,追了上去。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他的眼前掠过,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
“你这样还想杀我?”琴司手里拿着女子的头,眼睛上的白锦被拿掉了,露出一双暗红色的眼睛,瞳孔之中全是肃杀之气。
南余安咬牙,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温家对你来说有什么?”
“有很多。”琴司甩掉手里头女子的头,漂浮在空中,火光映照在他的背后,有一种违和感,“你没能力收服我的。”
“我并没有说要收服你。”南余安收剑,站在屋顶上,下面烧得‘刺啦刺啦’响,他挑了一块比较高的地方下脚,“反倒是你,规矩一些。”
琴司笑,抬起下巴:“规矩一些的应该是温家那些人……你啊,不会什么都没看出来吧?”
“所以呢?”南余安觉得这个琴司可能跟想象之中不太一样,“你要打破吗?难得的和平。”
“你们道士追求这些?”琴司觉得有些可笑,所谓的道士不就是整日里头想着除妖然后名声大噪?看到妖怪,不分好坏,总之先除掉再说。如果做错了,总是以‘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为理由,说着什么全都是为了百姓好之类的话,伪君子。
“不然呢?”南余安‘哼’了一声,觉得琴司问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浪费口水。
“南余安!”两人谈话间,温至殊已经把凤岚冉和程钏钦送回程家,然后又跑了回来。
南余安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大火外的温至殊。
“那位,在找你呢。”琴司也看到了温至殊,“那个六少,怕是整个温家最令人看得上眼的了。”
“哦?”南余安身子一动,挡在了琴司面前遮住了琴司看温至殊的视线,“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温至殊……也请随意。”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是自己原本的意思,“但是……”他的瞳孔闪了一下,“请记住,我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哈哈哈……”琴司笑了两声,脚尖在空中微微一蹬,人就不见了。
南余安眉眼微微动了一下,表情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一个转身,从屋顶落下,藏青色的袍子在空中飞舞着,长发也随风而扬,然后稳稳当当落在了想要冲进大火之中的温至殊面前。
“你……”话头刚提起,温至殊就冲了上来抱住了他。
“没事吧?里面是什么情况?你没受伤吧?”温至殊额头上布满了细汗,脸也潮红,“说话。”
南余安愣了半响,点头:“一切都还好,除了……”他看了一眼程家大宅,“一切都完了。”
温至殊也看向了火光四溢的程家大宅:“是的,一切都垮了。”说完这句话,他愣了一下,而后无意识开口,“从天而降……”
“什么?”南余安回头,看着温至殊。
“没什么。”温至殊尴尬地笑了笑,摇头,“哦对了,我要回一趟温家,程家发生了这么大事,温家不能袖手旁观。”说着就要往温家赶,却被南余安拉住了手腕,“恩?”
南余安摇摇头:“暂时不要先回去,我想去看看他们……”
“怎么了?”温至殊觉得有点奇怪,不太明白南余安怎么想的,对上他的视线后又愣住了,点头,“好,先去凤家。”
其实温至殊也不大明白怎么就能一下子看懂南余安的表情,但是他下意识地明白,南余安这个人啊,不会害了他。
凤家本来还安安静静,如今程钏钦和凤岚冉的到来,整个凤家乱了套,就连一直闭关研究什么符文咒术的凤老太爷都出来了。
整个凤家十分忙碌,灯火通明却寂静得很,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手里头还端着盆,沾了血的毛巾之类的。
凤岚冉伤势不重,右臂和右腿受了点伤,右肩胛骨断裂之外都还好。本就没有昏迷过去的他只是随意让大夫包扎了一下就急急忙忙跑到了程钏钦的房门口,房内进进出出都是人以及沾了血的毛巾。
“怎么样了?程钏钦他……”凤岚冉腿脚不好,整个人摇摇晃晃地需要有人搀扶才能站得稳,现在这幅急躁的模样让一边的人根本扶不住他。
“小冉!”凤老太爷拐杖往地上一敲,“回去!”
“爷爷……”凤岚冉脸上全是急躁的表情,“程钏钦他是为了我才……”
“回去。”凤老太爷指挥着一旁的下人,“送大少爷回房。”
“是。”几个下人连忙扶住凤岚冉。
凤岚冉抿唇,朝屋子里头多看了两眼,这才眉头紧锁着离开了这个地方。他知道,爷爷是为了他好,但是……让他在房间里休息他根本休息不住,程钏钦那么重的伤,他害怕如果不陪着的话,也许真的是最后一眼了。
也许是真的只有到了要失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人是那么的重要,重要到恨不得自己替他去死。
“程钏钦……”凤岚冉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翩若惊鸿莫提情 第一百七十七章:清霜染雾,孤雪沾霁(5)
程家一夜之间凋亡,独留下一个小公子,还是个瞎眼不敢说话的小公子。
这事儿在坊间传开,曾经的空桑三少如今率先凋亡了一位。凤家和程家纷纷伸出援手,程老太爷的丧事举办了三天,所有人都到场了,唯独缺了程钏钦。
这事儿呢是凤老太爷一手操办的,不让程钏钦到场也是凤老太爷的意思,这丧事一结束,凤老太爷却遣了凤岚冉带着程钏钦去守陵去了,说是为了尽一尽该有的孝道。自然,他询问了温尹的意思,温尹毕竟是晚辈,说不得什么,即便温至殊再有意见那也无话可说。
“凤爷爷,程钏钦身子还未好,凤岚冉身上也有伤,您怎么……”温至殊自小就怕凤岚冉的爷爷,且不说这老人家一直面色如铁,每每见到他来找凤岚冉玩就十分不耐烦,还经常教育他。所以,这凤岚冉的爷爷可以说得上是温至殊除了温瞿外最害怕的人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小钦该尽的孝道不能废了。至于小冉,那是他欠着程家的。”凤老太爷坐在高位上,眼皮子都不带掀一下的,“还有啊,温六少,还望您收敛收敛,也莫要再寻着他们了。”
温至殊瞳孔收缩了一下,而后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关于凤老太爷为什么一直看他不爽,温至殊不太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他知道答案肯定不太尽如人意。
南余安在凤家门口等他,九月底的天气已经不是十分燥热了,但是太阳还是有一些毒,特别是正午的太阳。南余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发现滚烫的,灼手得很。
“走吧。”温至殊说话有气无力的,看着可怜巴巴的。南余安看了他许久,而后伸手拉住温至殊的手腕。
“受欺负了?”南余安声音清亮,见温至殊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他凑上去,勾唇,“亏得我暴晒这么久,你就这么爱答不理?”
温至殊叹了口气:“南余安,你觉得我惹人嫌吗?”
“有一些。”南余安如实回答,他觉得虽然要照顾个人的心情,但委实不好说谎是不是?
“……”温至殊瞥了他一眼,恢复对他爱答不理的模样。
南余安笑了一声,握着温至殊的手腕,很干脆地跟在温至殊后面,也不说话。
约莫是和凤老太爷谈判不成功反被嫌弃了,也不知道这凤老太爷是怎么想的,那两个人现在恐怕别说是妖了就是一般人都能给弄死,怎么就不担心自己的孙子?
而应该被担心的那位凤岚冉大少爷此刻正企图和程钏钦说话。
“程钏钦,你知道这个地方有多凄凉吗?”凤岚冉抱着程钏钦,把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手有意无意的轻轻给程钏钦的眼睛做着按摩,“你看不到,我可以当你的眼睛。”
程钏钦呼了一口气,嘴皮子动了动,结果只是转了个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凤岚冉盘腿坐着,看着一脸淡漠的程钏钦觉得有点难过又有点颓废,他不敢相信,从前那个蹦来蹦去整日里闹腾的人此刻居然会变成这样,脸上的酒窝也没了。
他伸手摸了摸程钏钦的脸:“你这样,我真的不习惯。”
“……”回答他的只是一阵又一阵沉默。
他无奈,只好伸手紧紧抱住程钏钦,下巴抵在程钏钦的肩膀上,额头贴着程钏钦的脸上:“程钏钦,我欠了你的一定用一辈子还……”程钏钦的眼睛是他的错,他的痛恨远胜过内心的悲哀。现在的程钏钦将是他日后一生的伴侣,他要陪着程钏钦,直到死亡。
“程钏钦,我知道你能听到我在说话,我也知道你不想回答我,我更知道你对之前的事埋下了深刻的阴影。所以啊,程钏钦,你同我说一句话好吗?我……”我快支撑不下去了啊。
凤岚冉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了,眼眶酸涩,他垂下头,整张脸贴在了程钏钦的背上,泪水就这么滑落。
本来还一脸淡然的程钏钦身体一僵,张了张嘴,转身抱住凤岚冉把凤岚冉的脸贴在了自己的胸口,手轻轻拍着凤岚冉的背,唇落在了凤岚冉的头发上,温柔至极。
“程钏钦!”凤岚冉猛地抬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到的却是唇角微微上扬的少年,没有深深的酒窝,有的只是浅浅的温柔。
他一愣,而后摸着程钏钦的脸唇附了上去,落在了程钏钦还未收起的唇角上。
温至殊猛地背过身,躲了出去。他好不容易让南余安带他进了陵墓,不曾想却看到这一幕。
“怎么了?”南余安小声开口,想去看里头发生了什么却被温至殊狠狠拉住手臂,“发生了什么?”
“……我们走吧。”温至殊缓缓开口,他觉得这次的刺激比他看到自家大哥和二哥亲吻都要来的刺激。一直都只喜欢女的只跟女的厮混的两个兄弟,结果撬了自家墙角,这种此家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南余安瞥了一眼,只看到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衣角飘飘扬扬的,带着意外的和谐。
“也许,凤爷爷做的这个决定是对的……他可能明白了一些什么吧。”温至殊出了陵墓,一开口就开始说这些,“凤岚冉和程钏钦,他们也许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从以前开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为了三个人之中多余的那一个人?
记不清楚了,明明是他先认识了凤岚冉,是他先认识了程钏钦,到最后,却是他成了三人行的单身者。
“这个世上,感情分很多种……”南余安手搭在温至殊的肩膀上,“有那种突然而至的也有那种相濡以沫的,感情很奇妙。正如同你所说的‘从天而降’可能是一个道理。”
从天而降?
温至殊忽然想起这茬,眸子转动看向南余安:“那你,喜欢我吗?”
“……”南余安愣在了原地,这话他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本意是安慰温至殊,不曾想会被温至殊问这样的问题。
喜欢他吗?南余安自己也不知道,他对温至殊,更多的是初见时的好感。之后,这个人的缺点暴露太多,什么纨绔子弟什么胆小怕事什么狐假虎威,他从温至殊身上看到太多的缺点了,但是……怎么说呢,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温至殊对于他,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