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养成手札(68)
江君涸行了一个礼,算是道歉了:“抱歉,是在下眼拙,分辨不出来,还望殿下海涵。”
薛没再理他,扭了头,不让江君涸再看他。
当年他修改自己的相貌没修改成功,那双桃花眼还是刻在了他的脸上,如何都改不掉。当时也是急了,想着倾洹已然投胎转世了,他不得耽搁,只得用着那张同自己差不多的脸投胎。
其实宋洵那张脸和他原本的脸并没有很像,唯一失败的就是那双眼睛。一双眼睛能看出一个人,这不是说的玩玩的。
倾洹看着手里头的失败品,想着要不要去外头买一包梅花糕回来。后又一想,如今正值酷暑,凡间哪来的梅花?更别说梅花糕了。
“真的是……”倾洹叹了口气,唇角却泛着笑。
“啧。”屋顶上忽而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倾洹的笑立即收了回去,抬头,看到了一片绿色的头发。
缠绿!
“你这副样子,像极了贤妻良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这话膈应人,缠绿从房顶一跃而下,伸手戳了戳倾洹的那一盘失败品,“太硬了,给谁吃?”
倾洹手腕一扭,把盘子扔到了垃圾堆里,浅笑:“且宽心,不是给你吃的。”
缠绿耸肩,笑意爬上眼角:“你同我说过,你不认识江君涸,今儿个却在人厨房?”
“有吗?”倾洹也笑,笑得比缠绿还要无害。从缠绿出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打不过缠绿。一个人那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周围,要么就是他故意不愿意搭理,要么就是这人功法在他之上。
见倾洹一副死不承认的模样,缠绿有些吃惊。他和那人打听过了,这倾洹可是天界的战神,为何竟然如此的不要脸?在他的印象里,这种有名的人就该和帝止一个模样,规规矩矩,说话算话的人。怎么这个倾洹看着有点……道貌岸然?!
缠绿左手一摊,手中赫然现出了一团赤红色的火焰:“骗我的人,从来不存在。因为……死了。”
“你是在莲花池呆了多久?”倾洹勾唇,笑,“说话居然如此,不过脑子。”
“……”缠绿觉得自己收到了侮辱,脑门上的青筋直跳,手上动作自然毫不含糊,朝着倾洹就攻了过去。
倾洹连跳两步,躲开了致命招数,而后抽出腰间的菁业剑,长剑出鞘,气贯长虹。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被薛几人发现,连忙过来查看究竟。
“缠绿!”司命是三人之中唯一认识缠绿的人,而他根本不用看脸,光是那一头绿发就足够他认识的了。
薛是第一次见到缠绿,比毕形容得还要妖媚,特别是那一头绿色长发,简直就是直冲人的视觉:“倾洹,小心!”缠绿的厉害光是听孟婆形容他就觉得可怕,这个世上能和暴力的孟婆相抵抗的人,还能差到哪里去?“小心他的焚魂火!”
对于这位入魔的前辈,江君涸并不想表达出自己的喜悦。他伸手,折扇离手直接朝着缠绿飞了过去。不过是不是缠绿杀了魔族那么多人,但总归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他可不能就这么放过这个人。
见江君涸都出手了,薛想也没想也抽了腰间的剑。白靳被他放在了十殿府邸,白靳出手,身份也就暴露了,他可没那么傻。
薛的剑法特意不去用蜀山剑法,他是地府十殿不是蜀山的人,如果从他手上出了蜀山剑法,那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三打一,虽说算不上什么光明正大,但是三个人一丝愧疚都没有。面对如此变态的对手,三打一都算是少的了。
司命浑身上下一点武力值都没有,见到缠绿比谁都怕,怕的同时人就缩到了屋子里,开了个门缝看战局。
好在倾洹的武力值也很变态,又是三打一,缠绿明显占了下风。这人也不急,焚魂火四处乱丢,不要钱一样。
“司命,我包袱里有通知符文,你烧了,把孟婆喊来!”薛觉得,冤有头债有主,这种时候就该把缠绿昔日的好友喊来,好好叙旧。不曾想,他这一分神,缠绿的焚魂火就已经到他的面前了。
也亏得倾洹离他近反应又快,手一伸,拉过宋洵,硬生生替薛接下了这一记焚魂火。
焚魂火的厉害薛是见过的,毕被烧成神志不清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倾洹,你……”薛伸手想去抱倾洹,却被倾洹推开,那人表情十分严肃。
“别分神,下次不再救你。”倾洹说话的模样十分冷淡,额头冒了细汗,一丝一丝的。
江君涸扇子一展,挡住了一记焚魂火:“你俩都别松懈了。”说着,扔掉手里快要焚烧殆尽的扇子。
缠绿一听到‘孟婆’二字就脑子胀,他出来时间不长,但是久目如今是个什么身份他自然是知道的。他从前就觉得那个女人棘手,如今还是。一听她要来,他就没有和三人纠缠的念头了,只想快快离开。
一旦他想脱身,也就没有谁能阻挡得了的。
缠绿一走,本还浮在空中的倾洹身子一歪,差点儿从高空摔落。薛眼明手快,接住了倾洹。
“薛,我没找到什么通知符文……”司命捧着薛的包袱跑了出来,一抬眼看到倒在薛怀里的倾洹,他的脸都白了,“倾洹上仙?!”
薛缓缓落地,一落地,倾洹便从薛的怀里直起身子:“薛,没有人告诉你,打架不要分神?”他说话有些轻,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不是,倾洹你……”薛伸手想要去查看倾洹背后的伤,却被他推开。
“别碰我。”倾洹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开,“司命,跟着我。”
“啊,好。”司命抱着薛的包袱跑了一段路,想起来后又跑了回去,把包袱还给了薛,顺带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小跑着再一次追上倾洹。
薛抱着自个儿的包袱人有些恍惚,他没想到倾洹会为了他挡下那一招。一记焚魂火,那简直就是非人折磨。
“他,从前不这样的。”薛喃喃自语,瞳孔里也毫无聚焦。
江君涸深深看了一眼薛,半响才开口:“因为,宋洵。他为了宋洵可以不要命。十殿,你真幸运。”
“为什么这么说?”薛抬眼去看江君涸。
江君涸伸手,指了指薛的桃花眼:“约莫他还记得这双眼睛吧,你同宋洵长了一模一样的眼睛,他这才救了你。”
“眼睛……”薛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有些恍惚,“原来,我才是替代品?”
江君涸没再开口,他觉着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根本不知道倾洹是为了什么而替薛挡下这一招,但他也不想看到这两人相亲相爱的画面,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总让他想起宋洵,那个才该是站在倾洹身边享受倾洹带来的保护的人。
只当他恶毒心眼,他想误导这个人。
“啊,又要重新做扇子了……”江君涸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嘴里念念叨叨。
薛很是恍惚,江君涸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什么替身什么宋洵什么桃花眼……为什么?倾洹明明忘记了宋洵,为什么还记得这双眼睛?
他忽然很想戳瞎自己的眼睛,一双眼睛而已,他……不想要了。
一念长安两茫茫 第一百二十九章:时光淹没,长夜亡魂(3)
进了屋子,门刚给司命关上,倾洹就整个人滑落在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上,上仙?”司命一扭头,看到倒在地上的倾洹,整个人都不敢动弹了,“怎么了?”
倾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陡然:“伤……背……”
两个字说得模模糊糊的,司命哪里懂?声音又是这么小,更是听得模棱两可,摸不准是哪两个字。
“什么?”司命上前想要去搀扶倾洹,却被倾洹挥开了。
“别碰我。”倾洹哑着嗓子,“薛,我想见他。”大概是伤得太重了,说得话也有些糊涂,“别告诉他,我受了伤。”
“……所以,到底要不要把薛喊来?”司命简直想抓狂,怎么倾洹说话一会儿一个样,到底是要他怎么样?
司命也没多想,硬生生拉着倾洹拖到了床上,琢磨着他也不知道这倾洹到底怎么了,还不如让薛进来看看,反正倾洹想见他就是了。
于是,受了挫的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司命给拖到了倾洹的房间。一眼过去,倾洹的毯子都被鲜血染红了。
“倾洹!”薛扑了过去,手搭上倾洹的脉搏,发现他的脉搏很虚弱,“司命,帮我把他翻过来,背朝上。”
“好。”司命手忙脚乱地帮着薛,把倾洹翻了过来,这才发现倾洹的衣服已经被灼烧殆尽,背上有一块血红色的印子,“焚,焚魂火?”他没见过焚魂火的伤,却听说过,他的书上也记载了。这是他第一次见着,除了震惊就是恐慌。
焚魂火过处,万物殆尽。
薛脸色有些惨白,嘴唇上毫无血色:“怪我,怎么就以为他一定会没事呢……”说着,开始扒倾洹身上的衣服,这衣服扒完了,才是震撼人的场面。
他身上四处都有鞭痕,左手臂上侧还有被天雷劈过的痕迹。薛仔细数了一下,鞭痕统共三十二道,每一道都深入筋骨。
薛抖了一下,伸手摸着倾洹身上的伤,嘴唇发颤:“他,是不是很疼?”
司命叹了口气:“伏羲上神是用了狠劲的,当时约莫是想要了倾洹上仙的命。后来,心软了。”
“心软?”薛觉得有些搞笑,“倾洹当时肯定就要死了,要死了!这叫心软?”
“如果伏羲上神不心软,今儿个,你也瞧不到倾洹上仙了。”司命敲了一下薛的脑门,“薛,你清醒一点吧。当年若不是你强硬要变成宋洵去打扰倾洹,哪里会有这档子事?你以为你惹出来的事情还不够多吗?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同倾洹,只可能是两方陌路。”
薛摇摇头:“司命,不是我不懂,而是我不甘心。”他将被子盖好倾洹,“当年,你也说过,倾洹同我之间还有一丝可能的……”
“我那时诳你的。”司命摇摇头,“月老前些日子同我说了,在你还是宋洵的时候你的红线的确和倾洹搭在了一起,甚至你的红鸾星都动了。但是,你自己瞧瞧,自从你变回了薛,那些个事儿全都没了。什么姻缘簿,什么红鸾星,全都没了。这样,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怎么不明白?能和倾洹在一起的只有无名小辈宋洵,而不是地府十殿薛。可是,若他是无名小辈,他又怎么会去招惹一位上仙?所以,他是薛,是地府十殿。
“别说了。”薛抿唇,“还是先想办法救倾洹吧。”
司命点点头,准备出去,走到一半,停了脚步:“薛,也许,倾洹上仙心里还是有你的。但你自己要懂……”话说到一半,自然而然停了,人也就出去了。
薛有些发愣,司命所说的这些他隐隐有所察觉。他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唇,前些日子倾洹那突然的一下他就知道有什么是和从前不一样了。不然,他哪里来的勇气重新过来?
但是,从以前就是这样,他给倾洹带来的只有伤害。
他伸手抱住倾洹,眼泪自然而然就下来了,也不用什么酝酿,说流就流,一发不可收拾。
“倾洹……”他哑着嗓子喊倾洹,紧接着手腕一紧,倾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薛,我很好。”倾洹半眯着眼睛,背后的灼烧感快让他窒息了。他忽而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七千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空桑山很美,薛是城主第六子而他不过是个山间道士。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本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道路,不该相遇的两个人,却是一见钟情。
谁也怪不了谁。情之一字,自古难言。
“温至殊……”倾洹的声音很轻,“至殊,至殊……”
薛顿了一下,这是他还未成为地府阎王时的名字,几千年不曾听到,如今乍一听却觉着耳生得很:“我在。”他反手握住倾洹的手,给他渡气。以阴间最阴之气来驱散至阳的焚魂火,是最有效的。
“我,不愿成仙的。”倾洹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了起来,嘴里却还恍恍惚惚说着几千年前的事情,“至殊,我没有抛弃你……至殊,相信我。”
薛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倾洹提起几千年前的往事,当年的事情太过曲折,谁也没料到波波折折那么多年,结果却落得这般天人相隔的下场。
“我会救你的,倾洹,你放心。”薛手掌再一次用劲,几乎是想把全身的气都渡给倾洹。
“你疯了!”一推门,毕就看到全身萦绕着银色光的薛和倾洹,脑门上的青筋直跳,“薛!”他一把扣住薛的肩膀,把自己的气渡给了薛,“救人哪里是你这样救的!”
薛此时眼前黑沉沉的,毕的出现倒是帮了大忙。
焚魂火并没有那么难解,麻烦的是倾洹这一身的伤。按以前,若是只是焚魂火也不至于落得如此落魄的模样。
“我带了伤药,孟婆临走前给我的,说是你肯定用得上。”毕从怀里掏了掏,零零总总有好几个药瓶子,各种各样的伤药都有,总有能治好倾洹的。
薛先是挑了外敷的药给倾洹抹了,又挑了治理伤药的的药丸,扶着倾洹的脑袋给人塞到嘴里咽了下去。
“临走前?她去哪了?”薛安抚了一会儿睡不安稳的倾洹,随口问了一句,“她不会闯祸吧?”他的殿里一批闯祸的人,孟婆首当其冲。
本来就有够混乱的了,如果孟婆还闯些什么祸出来,那又是一批麻烦事儿。
“你可真会担心别人。”毕端了椅子坐在床前,笑得有些诡异,“她的身份,还没人能把她怎么样,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薛咬牙,扭头:“我怎么了?我还什么事儿都没做呢。”
“什么事儿都没做就把人倾洹上仙给弄成这副样子了?”毕扯了个笑,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倾洹,又指了指薛,“刚刚你那副不要命的样子,还叫没闯祸?”
薛张了半天嘴,这才讷讷开口:“我,我能说这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吗?”
“哎,家里的老幺就是折腾人啊。”毕一脸哥哥的模样。
“……”薛伸腿踢了一下毕,“可别装了,你这幅嘴脸可真是太恶心了。”
毕耸肩,也没和薛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我刚来的时候在门外见到了司命,怎么着,怎么都来这阴鸷谷了?这里可是有宝?”
“宝没有,倒是有一大堆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薛给倾洹盖上被子,又给人把帘子放了下来,推攮着毕出了门。
“缠绿来了阴鸷谷,魔族最近也发生了灾祸,一连串的事情实在是太麻烦了。”薛咳了两声,看了看倾洹的屋子,“他和司命来这是为了查事,缠绿来这……是为了江君涸。”
“江君涸?找他做什么?”毕感觉脑子都混乱了,缠绿怎么又和江君涸缠上关系了?
薛耸肩:“我哪里知道?现在见到缠绿我们都是挨打的份,哪里还能问他话?”
“他人呢?去哪了?”毕四处看了看,没见着那抹绿色的身影,“走了?”
“他还能在吗?他还在,倾洹的命可就没了。”薛瞪眼,“自然,他也别想好过。”
毕一愣,想也是,缠绿如果还在这儿可就不是这样的场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