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养成手札(115)
他点了点头,而后跟着前面的队伍开始慢悠悠地晃荡着。前面的鬼魂很多,他弯腰,朝着前面看了看,毫无尽头的队伍,都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朝着四周看了看,白无常还未走远,他连忙喊住白无常:“这个队伍,要排到什么时候?”
白无常掀了掀眼皮,明显也看到了长长的队伍:“等着吧,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一会儿,是多久?”他总觉得这位勾魂使大人说的一会儿根本就不事正常意义上的一会儿。
“大概……”话还未说完,远处就跑来一个长了一颗牛头的人。
“小白小白!”牛头喊得十分大声,周遭的鬼纷纷侧目,“小白,我家殿下醒了!”
白无常愣了一下,而后这才反应过来:“十殿?你是说十殿下醒了?”
“对,马面让我告诉你,快去通知五殿,让他……”牛头说得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打结了。
“我知道了。”白无常点点头,“你回去同马面一起照顾好十殿,我会通知五殿的,其他几个殿的……”
牛头摇了摇头:“马面说只需要通知五殿,这是十殿的吩咐。”
白无常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十殿的意思,却还是照着吩咐做了。
包此时正在埋头勾画着名单,心底还不断琢磨着什么时候偷个懒,带着判官好去出去休息休息。于是,这样的想法还没有完成之际,白无常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一愣明显也没想到:“就我一个人?”他手指指着自己,很是惊讶。他不知道薛找他是为了什么,而且也没道理找他一个人。
“对,说是十殿特意吩咐的。”白无常点点头,表情意外地有些凝重。
包点点头,对着身边的判官耳语:“我先出去,五殿的事情交给你了。回头有重要的事情同我说一声。”
判官点点头,还从来没见过包这副模样过,他倒是有些惊讶,包还从来没这么正经地同他说过话,怎么能不惊讶?
包走在路上,仔细琢磨着之前的事情,到现在他都没缓过劲来。
四百年前,薛是被久目和帝辛带回来的,带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是沉睡过去的,一点意识都没有。但是尽管这样,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而且还是完好无缺的模样。
整个地府上上下下都为薛跑了起来,而后,聚在一起听久目和帝辛絮絮叨叨说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实话,包到现在都不相信,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醒了?”一进到薛的住处,包就换了一副表情,由沉重转为笑眯眯的模样,“哎哟,一醒就喊我来?想我?”
薛撑着床,斜了一眼包,脸色还是很苍白的,不是因为生病的白而是长久不动而显得虚弱的白:“听说,我这一睡睡了四百年?”
“对啊,可把我们这些小人物吓坏了。”包点点头,就这么站在床前,也不说坐下之类的。
“我……四百年前都发生了什么?”薛揉了揉太阳穴,“我好像没什么印象了。”
包故作夸张:“哎哟喂,这事儿你不是应该找蒋吗?怎么找上了我?可别说我让你觉得可以相信。”
“不然呢?”薛‘哼’了一声,整个地府,其实十个殿之间很少有什么秘密,他呢也同蒋算是关系最好的人了,但是怎么说呢……终归能算说得上话的只有包了。
包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床榻上:“你不记得自然是因为四百年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然谁还能给你施个法术,让你忘记吗?”
薛半信半疑:“对了……那是我的佩剑?”他伸手,指着桌子上的白靳,“我什么时候都有佩剑了?”
“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昏睡四百年?”包轻轻‘呵’了一声,唇角上扬,瞳孔却有几分闪烁,“四百年前你就是为了这把剑同人家司命大打出手,触动了凤凰火,司命呢落入轮回,你呢,昏睡了四百年。”
薛瞪大眼睛,半响疑惑:“你不是说,四百年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
“这算什么大事吗?”包反问,“不过只是你同司命之间的小问题而已,能算什么大事?”
“是……啊。”薛点点头,“司命呢?回归仙位了吗?”
包拧眉,叹了一口气:“没有。”
“为什么?”薛觉得莫名其妙,司命可是个很爱惜自己仙位的人,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仙位?
“他历了情劫,情劫没过,堕入轮回,永生永世,再不能看破红尘。”包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委实是个人才,编起故事来毫不含糊,就连他自己都差一点相信了。
回头得把这件事同那些个人说说,到时候可别说漏嘴了。薛也不是个傻子,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人肯定能一眼就看破,更别提……对了,特别关注牛头那个家伙,嘴不严,怎么看都是那家伙最会说漏嘴,还是薛身边的人。
啊,真的是太危险了。
“情爱不过表面,他如何就看不透了?”薛拧眉,觉得甚是可惜,这世间,所有的情爱都挨不过时间。他知道的。他做这地府十殿之前也只是个凡人,自然也有过一段感情。对方是谁来着?他有些记不太清晰了,都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他哪里还能记得?
“你也说了,情爱嘛,凡人看不透,司命成了凡人自然也看不清。”包感觉额头上出了慢慢的冷汗,背后也是。
薛多看了两眼包,漫不经心开口:“你紧张什么?笑都变异了。”说着,他又躺了下来,“我休息了,你走吧。”
对于包说得,薛只敢相信一半。特别是包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心虚。但是,他不太明白包骗自己又有什么意思。
大抵,包坏事做多了,所以很是心虚了。
对此,薛没有多想,安心地又躺了下来。
一出门,包就对上了十几双眼睛,吓了一跳。
“干什么?”包退到了马面的后面,马面同自家小白有些勾当,这个时候肯定是会护着他的,“你们怎么都来了?”
蒋皱眉,拉过包,把他拉远了一些:“薛同你说了一些什么?”
“当然是四百年前的事情了……”包抿唇,而后惊叹,“没想到孟婆那丫头说得居然都是真的。薛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关于那人的记忆更是一点都没有留下。伏羲上神不愧是伏羲上神,忘情水做得可真干脆。”
“所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毕有些紧张,薛的事情他也算是参与了一些,有些事情他知道得也算是比较多的了。
“对……”包叹了一口气,“他连白靳都不认识了,司命的事情也都忘了,还能记得什么?况且……”他眯眼,看了看薛的房门,似乎是想透过房门去看里边的薛,“他啊,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一脸无欲无求。”
蒋点点头:“很好了,伏羲上神也算是为他着想了。”
“呵呵……”包笑了出来,全场一片寂静,都看着他,他有些尴尬,“没有,只是觉得……伏羲上神做得太过了。”一场雨一杯茶水,让两个有情人从此忘记对方,硬生生把对方从自己的心上剔除,更甚至的,把两个人的情根都连根拔起来了。
倾洹现在如何模样他不知道,那个人有久目和帝辛照看着,大抵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而薛,大睡四百年,这就是情被剔除后留下的后遗症吧?这样的感情到底是有多深?一睡就是四百年。
蒋抿唇,没有开口。一旁的毕却开了口:“狠不狠,这根本没办法评论。上神他自己也把自己的生命贡献出去了,整个莽荒的入口也给关闭了。伏羲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最终还是有了他该有的结局。而他的最后一手,的确残忍了些许,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许,不错了。”其实,当他听说蛮荒被锁起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缠绿……可是,他没敢问出口。那个人,再如何,他都不该插手。
当初,蛮荒那一场雨就是用渊的本体炼成的,伏羲早就知道这四人会做这最后一搏,无非就是来找他。他做好了万全之策。他知道,他不过是个神,也会陨落。
本以为在陨落之前等不到这几人了,万万不曾想到,这几个人竟还是来了。
其实光是淋雨根本没用,忘情水——要喝。
那杯茶水,是倾洹和薛自愿喝下去的,怪不得旁人。久目和帝辛没喝,却被伏羲夺走了久目一张脸。
就算是要死,他也不愿意这世间还有一张脸像黛梓,他更不愿意明明受到诅咒却还是不愿意分开的两个人。
既然他要离开了,那么就带走一切吧。
翩若惊鸿莫提情 第二百零五章:温存往事,沉沦传说(2)
灵山常年处于檀香袅袅的氛围,整座灵山每日里每个角落每时每刻都在烧着檀香,整个灵山都在烟雾之中。
帝辛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有第二次来灵山的机会,可以说,作为一个无法清心寡欲的人,能来灵山这样的地儿当真难得。
“回头。”久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帝辛扭头,发现久目身上穿得依旧是松松垮垮的大红衣服,脸上挡着面纱。他不免摇摇头,这人来了灵山佛地都这般随便,真的是不可教。
“怎么上来了?”帝辛伸手拉过久目伸过来的手,一把把人拉了上来,“不是说灵山檀香味儿重,你闻着不舒服?”
久目‘哼哼’了两声:“呸,我不上来你也不下去找我。我一个人在山下委实无聊,一点都坐不住。”
“倾洹还在打坐,我得看着他,这不是根本下不去吗?”帝辛抿唇,而后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坐在山泉下头的倾洹。那人正闭目养神,背挺得很直,呼吸却有些紊乱。
“怎么了?他的记忆又错乱了?”久目见帝辛一脸担心的模样,不免也皱起了眉头。
当初,她和帝辛分了两次,一次是把薛送回地府,而后拖地府众人好生照料,而后带着倾洹来了这灵山佛地。来这没什么原因,是伏羲的建议。
伏羲当年就算是死,也拉上了倾洹和薛,更是夺走了久目的一张脸。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她自然是恨伏羲的,但是她也知道,与其让倾洹和薛再一次想起对方,不如让两个人隔开的好。这两个人的命运,若是再这般纠缠下去,即便是几万年都不会有结果的。
薛深知,他是地府十殿,是死不掉的。但是倾洹不是,再这样下去,倾洹很有可能魂飞魄散。他咬牙,昏死过去前把自己的想法嘱托给了久目,无论如何都得把倾洹带走。
久目原先觉得薛夸张了,可是当她看到薛不过只是昏睡,而倾洹却有发疯的现象的时候,她就知道,命运眷顾的是薛而不是倾洹,命运容忍了薛却不能容忍倾洹。
其实,倾洹只是自残,一直由帝辛看着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后来脑子慢慢清醒了一些,他的记忆就开始出现紊乱。他把那些感情全部忘掉了,忘掉了薛,却在自己的记忆里建立起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没有相貌没有声音,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让倾洹发疯。
“倾洹说,他看见了,看见了一个少年背对着他,站在灯光下,熠熠发光。”帝辛摇摇头,“约莫从前有过这样的场景吧。”
久目抿唇,而后牙齿咬上自己的下唇:“你说,到最后,倾洹会不会就这样……死去?”
“只是死去,那都还好。”帝辛叹了一口气,“怕就怕,薛担心的魂飞魄散会落到倾洹的身上。那样,谁能承担这个后果?你都答应了薛,总也不该食言的。”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久目看着倾洹的样子觉得十分折腾,倾洹根本禁不住这样的耗,到后来,肯定会迷失在他自己给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里,出不来。
帝辛摇摇头:“渊被炼化,这个世上不可能还会有第二个渊。”他抿唇,“当年……渊为什么会同意伏羲的做法?”
久目摸着面纱下自己幻化出来的一张脸,这张脸受不得太阳的灼烧,确切的说,这张脸见不得光,因为……她没有脸,这不过是假的。假的,自然是不能被光照到的。
“他心狠手辣,惯用骗术,渊说不定就是被骗的。”久目恶狠狠地磨牙,她恨死伏羲,可是这样的恨经历了四百年的洗礼却消除了很多。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上会有如此自私的人。
“骗了他吗?”帝辛凝眉,他觉得,如果是渊,应该不太可能会那么轻易就上当,可是渊就是上当了,甚至把自己交托了出去。
这件事,已然被埋在了尘嚣之中,随风而散,谁也不知道的真相被历史的河流冲刷着,而后,再没了这样的故事。
“你是谁?”倾洹闭着眼,再一次见到了这一百多年来缠着他的少年,不露面不说话,只是站着,“告诉我……”
少年的身子动了动,而后转过身来,是一张模糊的脸,唯有一双桃花眼,格外灼眼。他朝着倾洹招了招手,似乎是在喊倾洹过去。
倾洹动了一下,而后朝着少年走了过去。他想知道,这个少年是谁。
画面一转,少年不见了,倾洹发现自己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威严的钟声回荡在耳边,他觉得很熟悉,却委实想不起来。
“你在哪?”倾洹张嘴,大声询问着。而他得到的,只有回荡在了山谷里的回音,其他什么都没有。
倾洹开始四处走动,他暗想:也许走着走着,就能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然而,事实是,他自始至终都停留在一个地方,动不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水从上方落入他的眼睛,眼前一片白茫。而后,他站了起来,拿过一边褪下的衣服。
“你要去哪?”帝辛一把扣住倾洹的手腕,“倾洹,你又看到了什么?”
倾洹看着帝辛,目光有些冷漠。四百年来,失去记忆的他完全变了一个样,看人的眼神都是极其冷漠的。
“蜀山。”倾洹终究还是回答了帝辛。
“去蜀山做什么?那里有什么吗?”帝辛问这话心都在发颤,“你的伤还没养好,只有灵山的佛气才能……”
“檀香,我闻到了檀香味。”倾洹挣脱了开来,开始一件一件套衣服。他在幻境里只看到是一座山,其他什么都没有。威严的钟声之外,还有浅淡的檀香。
在他的印象里,一座山,山上会有钟声还有檀香味儿的,只有蜀山了。
蜀山,他根本没有接触过,但是就是莫名其妙的熟悉。好像,蜀山就该是这个样子。
“不行。”久目伸手夺过倾洹的衣服,冷着一张脸,却忘了,她的样子旁的人根本看不见,“等你伤好了,去哪都行。”
倾洹瞪着久目:“给我。”
“你如果非得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没话可说。”久目自然也不甘示弱,“倾洹,你的命算是我和帝辛救回来得,你要记住,这条命你没有资格随意挥霍。”
“……”倾洹沉默了一会儿,抿唇,转身回了山泉下面,继续打坐。
他无法反驳,他想坚持却发现自己只能妥协。
“所谓的少年……”帝辛忽然开口,久目一惊,眼皮子跳了一下,“倾洹,那个少年存在与不存在,其实都无所谓不是吗?”
倾洹‘恩’了一声,扭头,带着疑惑的目光落到了帝辛的身上。
“就算存在,那又如何呢?”帝辛扯了个笑,惨淡无光,“你现在的身份是上仙,然后呢?作为上仙的你要如何同人家在一起呢?你是,司战上仙,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