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师尊是魔头(79)
寒靳努力回忆一下:“叶蓁师兄的亲传弟子,现任的霁月峰峰主?”
寒靳点了点头:“说起来,那个叶恬,平常看着一脸高傲谁都不理的样子,对宗主也不怎么尊敬,开会十次有八次不到,抱着把破剑就跟抱着自己媳妇似的,人缘差得很,前段时间修行时被人打扰,出了岔子,差点走火入魔了。”
寒净是个脑袋里同时不能想两件事的人,立刻忘记感怀过往,焦急的问:“那他现在如何了?”
寒靳道:“现在好得很,当时一发现不对立刻就有弟子通报了宗主,可是那个人人缘差得很,修为高,修行的功法又霸道,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能帮上忙的人,咱们宗主是宗主啊,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小白羊道:“救命之恩?就这么简单?!”这算什么八卦!
寒靳白了他一眼:“当然不是,徐师兄去了是去了,可是修为不够,压制是不可能压制的,只能打感情牌,可是没什么感情啊,谁能跟个木头有感情啊,只能就地发展感情。”
寒靳说到这卖了个关子,小白羊笑容渐渐猥琐:“孤男寡男……就地……发展?”
寒净一脸懵,总觉得不是很想懂小白羊笑容里的含义。
寒靳简直想一巴掌糊在羊脸上,没好气道:“没你想的那么多!徐师兄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同门之谊,可是俩也不是一起玩大的,没什么共同回忆,只能渐渐变成单方面崇拜夸奖,叶恬你真的特别好特别棒特别优秀好多长辈都喜欢你好多小辈都崇拜你,可是叶恬根本不为所动,走火入魔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体内的灵力越来越失控,徐师兄只能最后努力一把,不行就只有召集长老们联手把叶恬关起来自生自灭了,也不知道徐师兄是怎么想岔了,想起叶恬这个人虽然无牵无挂的可是责任心还算强,如果有所牵挂说不定能够挺过来,干了一件让自己后悔的事。”
“啥事啊?能不卖关子吗?!”小白羊不知从哪掏出一包果干,和寒净一人一口的吃了起来。
寒靳:“……”
寒靳:“要说人犯什么不能自己犯傻,徐师兄自己主动抱着叶恬说了一堆仰慕已久喜欢你之类的鬼话,然后,抱着叶恬亲了一口,说什么现在有了肌肤之亲,一定要叶恬负责云云,总之事后徐师兄说当时自己不清醒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但肯定是就亲了一口,亲哪也忘了,结果就是叶恬他挺过来了,而且一定要对徐师兄负责,他好像觉得不只是亲了一口,就记得是有肌肤之亲了,成天跟在徐师兄屁股后面问什么时候举行道侣大典。”
小白羊:“骗鬼哦,人呢,今天怎么没见到那个傻子?”
寒靳:“宗主师兄借口宗主的道侣大典绝不能没有奇珍异宝点缀,那傻子以前就抱着一把破剑什么都看不上的样子,现在出去搜刮法宝去了。”
寒净:“啊,缓缓的道侣大典,我也得准备一件像样的礼物啊。”
寒靳:“……”
小白羊:“……你是不是没听懂这个故事?你那个宗主师侄是骗那个傻子的,他不是真的喜欢他你明白吗?”
寒净:“……哦,但是叶恬在追他是吧?”
小白羊:“……”
寒净:“按照我的经验,也是有事成的可能的。”
小白羊:“……”你有个屁的经验啊!你不就是太傻了才被寒靳拿下的吗?!你那点阅历还敢谈经验,怕不是疯了咩?
寒靳:“……”美滋滋,并且疯狂点头,并且突然想要为叶恬助攻。
寒净蹲在地上把寒玉的法宝一件一件收回乾坤袋里,顺便淘淘有什么适合作为礼物送出去的寒玉也没有特别喜爱的法宝:“缓缓能有人这样陪着也挺好的,他一个人太苦了一点,刚才我看缓缓,觉得他心情似乎不错,说起以前的事的确伤心,可是不见绝望,不知道是他自己彻底想开了,还是那位叶恬师侄的功劳。如果是那位叶恬师侄的功劳,我当然要好好谢谢他。”
寒靳和小白羊同时愣了一下。
寒净这个人,你说他傻,说他不敏感,可他有时候,又看得很清楚。
寒靳去找徐缓说明寒净现在的情况希望徐缓能够当面表示原谅的时候,的确很担心徐缓会直接拒绝。在寒净刚刚回来的时候,寒靳能清楚的感觉到徐缓的恨意,那恨意是因为沙门师叔临终前的嘱咐才能勉强克制,如今只要几句话的功夫就有可能让寒净灰飞烟灭,寒靳已经做好了和徐缓决裂的准备。
所以当徐缓答应的时候,寒靳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这其中,未必没有徐缓口中让他头疼的那个傻子的功劳。
而这件事,只有另一个傻子才看得清楚。
离别
这个世界上的各个角落,每时每刻都发生着渺小的影响着这个世界的事情,这些事情并不为外人所知,甚至路过看到也不会在意,可历史的走向却一直是由这些天南地北看似杂乱无章毫无联系的事所调整。如果一个人能够知道世界上此时此刻发生的所有事,如果能够了解这世上所有生灵的脾气秉性,甚至可以推断出这个世界下一秒发生的事。
可即便是神识可覆盖千里的修士也不能将整个世界包揽,即便是智绝无双的谋士也不能算尽万千生灵,人就是人,人的一生,因为无法预见,所以充满意外。
回到平波峰总得收拾一下,晚饭是寒靳精心烹饪,小白羊和小丑鸟都吃得肚子流圆。
小白羊拍了拍圆肚皮,山高天近,小白羊身上卷卷的绒毛发着让人恍惚的浅浅的光,打一个饱嗝就猛然亮一次,整只羊一闪一闪的,小丑鸟看得发愣,凑过来要啄小白羊,被小白羊一巴掌挥开了:“丑鸟,老子的毛毛岂是你这样丑的鸟能玷污的!”
小丑鸟小眼睛眯起,蓄势待发,偏要啄一下。
一羊一鸟闹腾的鸟飞羊跳,毛掉了一地,小白羊两只小蹄子乱刨,身上掉下来一面镜子。
那镜子寒净见过,是一面传影镜,是小白羊和妖族的通讯之物,小白羊看到镜子愣了一下,撇开在头顶飞来飞去的鸟去捡镜子。
小丑鸟趁机在小白羊脑门啄了一嘴毛,自己飞进屋子里数羊毛去了。
小白羊快要气疯,拿着镜子誓要拍死那只丑鸟,结果还没来得及发飙,镜子先亮了。
小白羊顿时整只羊都僵住了,趁着镜面水雾变幻,在神识中数落寒净:“老子抛下整个妖族跟你瞎折腾,你知道老子多好了吧!”
寒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小白羊一张僵硬的羊脸转眼间春光明媚,笑嘻嘻地对着镜子点头做揖,嬉皮笑脸道:“阁主早上好啊,今天阳光……”
水雾终于完全散开,在面前化作一面清晰的镜中景象,色泽鲜艳,清晰到能看到妖的血也是鲜红色的。
寒净愣了一下,连忙去抱小白羊。小白羊巴掌大的身子,抖得像是一颗被不断摔落在地上的豆子,寒净下意识的伸手想要遮住小白羊的眼睛,却被小白羊两爪一把拽下,手背上留下八道清晰的血痕。
寒净却不敢喊疼,他看着小白羊的眼睛,小白羊的眼睛是动物特有的大而明亮,卖惨撒娇的时候尤其清澈水润,可现在,镜中的血似乎流进了小白羊的眼睛里,连泪水都鲜红无比。
小白羊全身的毛炸开,不仅露出了尖爪,兽齿也毫不掩饰,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可他的敌人,离他千万里。
他只能看着,全身憋着一股气看着,看着小妖们被人类活生生地破腹取丹,看着九尾天狐仰天长啸,引来百兽齐鸣,他看着狼群冲进了人群,看着象群挡住了刀剑,看着鸟群从天空坠落,看着九尾天狐一路向山顶狂奔。
在风最猛烈的地方,月光最好,九尾天狐翻滚的纯白色的毛发似乎也在月光下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狐狸一族向来美艳无双,通人情擅魅惑,可她偏偏化作市井大妈的形象四处招摇,性子倒也是个市井大妈的性子,爱听八卦,爱拉媒保纤,爱以过来人的身份干预别人的生活。
小白羊今生唯一一次见到她的真容,竟然是隔着泪水,看镜中花月,美人画卷,不堪俗世搓磨。
小白羊突然从寒净怀里跳了出去,他站在空中的镜像前,似乎下一步就可以穿越镜像到达镜中朦胧的月下美人身边,可他不敢再靠近一步,怕会戳破这一层薄薄的水雾,他握着拳红着眼几乎就要癫狂:“不要怂!上!你这么厉害,谁能打得过你!你不是离飞升只差一步吗,弄死他们啊!”
月下美人侧头微微一笑,这世间没有一字可形容那一刻月淡风清的风情,可有幸看到这一幕的人没有一个被这一笑勾走魂魄。
“临水,从今以后,你就没有家了。”美人声音莺啼亦不能比,一双盛满月光的杏眼里只有平静,甚至唇角还有一抹浅淡笑意,“但是,你不要问,也不要报仇,你活着,所有能够活下来的小妖,你得保护他们。”
小白羊双目瞪得滚圆:“你说什么丧气话!怎么就没有家了!你在,所有的妖就都有家!你不能这么自私,苏红艳,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能自己解脱了,却让天下所有的妖都没有家了!”
即便想表现出不在乎的坚强,这一刻小白羊才发现,妖有七情六欲,也不可免俗的在这一刻软弱成一只只有巴掌大的小羊,他努力怒吼出来的声音被不受控制爆发的泪水泡软到难以发声。他低下头,把脸藏在两只小小的羊爪里,他想做个不会被任何事打败的神兽,他想要永远不会流泪,也永远不会束手无策,可现实是,他哭得全身的毛毛都快湿透了。
“临水,这是我的命数,我心中能够理解,可让我亲眼看着这数十万的小妖死在面前,到底不能无怨。”苏红艳仰起脸看着月光,月光成了她的陪衬,一层最不起眼的点缀,“我临死前与你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和人类斗到底,相反,这个世界很快会变,变得对妖族而言更加艰难,你要找到所有活着的和刚刚觉醒的小妖,把他们带到诺祠境去,你要约束他们,教导他们,就像我曾经对你做的那样。”苏红艳缓慢的将目光从月亮上向小白羊轻轻一转,虽然不再是熟悉的面貌,却依然是熟悉的慈爱的目光,在她那张美艳的脸上形成奇异却协调的错乱感,“你已经是只长大的神兽了,不能再自由自在了。你们这些神兽,可不能让我们这些普通的狐狸精替你们扛着了。”
小白羊颤巍巍地伸出小爪,收起所有的爪尖,想要碰一碰苏红艳近在咫尺的手。
苏红艳也伸出一只手,几乎与小白羊的爪尖抵在一处:“临水,你还记得我刚找到你的时候,你说的第一句话吗?”
小白羊大大的眼睛不断落下泪来,他那小小的巴掌大的身体已经流出了比整个身体还要重的眼泪,他仰着小脖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苏红艳,几次张了张嘴,终于颤抖着点了点头:“苏红艳,你……是我娘吗?”
苏红艳杏眼瞬间红了,美人脸上渐渐长了皱纹,转眼间又是一个市井大妈的模样,她的指尖虚虚地搭在小白羊上方,在寒净看来,就像是落在了小白羊脑袋上:“我没做过娘,这些年也不知道做的好不好。”
小白羊把脑袋往上顶了顶,让假象看起来更加逼真:“不好!一点都不好!哪有你这样做娘的,哪有你这样半路扔下我自己去死的,你别死,你别死,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娘,我再也不在外面乱晃了,我就天天陪在你身边,你别死好不好……”
苏红艳双眼发红,却不再说话。
她不说话,旁边却有声音传来:“苏阁主,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