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师尊是魔头(76)
所以,他格外的小心翼翼,他用了自己能够动用的所有法宝这样自己的行踪,掩盖自己的气息和修为,小心翼翼的踏着草地一座坟一座坟地寻找程亲,设想了无数种正面冲突的可能,计划了无数种逃生路线。
十月草黄,这个季节的天气不冷不热,有时艳阳有时阴郁,修至寒靳这个境界,早已经不在乎冷暖,不计较天气,然而程亲身披一件白的耀眼的银狐裘,像是十分畏寒的样子,盘腿坐在一座孤冢前,动也不动,从后面看,既像是个活人,又像是一块石头,胆子小的见了怕是要吓一跳。
寒靳没有在程亲身旁看到噬光草,第二坏的可能是噬光草在程亲的乾坤袋里,事已至此,即便不想正面冲突也不可能了,寒靳并没有足够多的时间暗查试探,他已经出来了一天半,道侣之契时刻提醒着寒靳,寒净的元神十分虚弱,连存放在自己这的一魄都已经有一些模糊,他必须单刀直入速战速决,即便是要得罪整个木籽派。
寒靳撤除了身上的伪装,气息一露出来,以程亲的修为不会察觉不到,然而程亲依然盘腿坐在石碑对面发着呆,直到寒靳站到了他面前,他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着寒靳,依然沉默不语。
寒靳蹲下身,直接说明来意:“程亲,我需要你的帮助,寒净的元神不稳,我需要噬光草。”
程亲拉了拉身上的狐裘,有些不耐烦:“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寒靳看着他,语气中是不可拒绝的坚定:“无论你给不给,我今天一定要拿走噬光草。”
程亲掀了掀嘴角,就像一只晒太阳的猫打了个不情愿的哈欠:“不问自取是为贼,不给强取是什么?”
“是强盗。”寒靳回答的毫不犹豫,“但我一定要得到噬光草,我只知道你有。”
“就因为我有,就因为你要,你就一定要抢走是吗?”程亲总算露出一个注意力集中的表情,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不欠你,你们师徒俩我谁都不欠,这辈子我不欠任何人,可所有人都在向我要,我看着是善良啊,还是太好欺负啊?”
寒靳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你被欺负不是你的错,是欺负你的人的错,是我的错,可即便是错的,我也一定要做。我告诉你我这么做的理由并不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做这件事的决心有多大,我可以为了这件事坏的多么彻底。”
程亲看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他本来就少年有成,长得圆润讨喜,这一笑起来眯着眼露出一口大白牙,倒像是以前刚刚认识时的少年没有忧愁的模样,可他说的话却始终不是当年的程亲会说的话了:“噬光草就在我的植物袋里,我的植物袋和我元神绑定,要拿植物出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我自愿,二是我死,我不选一,你要选二吗?”
寒靳叹了口气,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被自己的身影挡住了阳光的程亲,手中净月剑雷光闪动:“我可以为了这件事,坏得自己都不认识。”
程亲收住笑声,站起身,他身边风声涌动,草木摇摆:“寒靳,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寒靳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净月剑利落的摆了个起手势:“对不起,除此之外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战吧。”
程亲瞪着寒靳,像是一只瞪着侵犯了自己地盘的敌人的野猫。寒靳面无表情,抬剑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和犹豫。两人身边灵力越来越浓郁,搅动着凝滞的空气,催动出卷动的气风,整座荒山的野花野草像是活了过来,在风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远处天边一道流星划过,即便在白日里也清晰可见。
程亲抬头看了一眼天,剑拔弩张的气势忽然就沉了下去,瞬间消失殆尽,他从宽大的狐裘下伸出一双手,手上捧着一只小小的花盆,盆中的草数十年未见长大,依然肥嫩可爱,他把花盆扔给寒靳,寒靳小心接住,慌忙放进乾坤袋里,生怕程亲反悔。
程亲像是被寒靳手忙脚乱的样子逗笑了:“你记住,你们整个平波峰都欠我,欠我们木籽派!”
寒靳深深的看了程亲一眼,天边的流星越来越近了。
程亲冷冷地看着寒靳:“快滚吧。”
寒靳拱手致谢,转身欲走,天边的流星已经轰然砸在了地上,显出其中的真身。
“平波峰的人,还想走?”
木籽派祖师
从程亲利落的扔出草盆的时候,寒靳就知道来人一定是以程亲的修为也会畏惧的人,也就是说,是以寒靳现在的修为也会畏惧的人,即便是在那人落地之前寒靳就已全力冲出,还是不能甩开那人。
仅是对方身上放出的威压,就已经足够让寒靳从剑上跌落,他勉强在重重摔在地上之前调整姿势,双脚着地,看向来人。
这样的威压,甚至不应该属于渡劫期。
来人身穿一件简单朴素的青衫,柳条编发,双手空空,大道至朴,修为足够高深的人,甚至不需武器法宝傍身,因为若是配不上自身实力的法宝武器,反而会是一种拖累。
识时务者为俊杰,寒靳毕恭毕敬的行了礼:“敢问是哪位前辈?寒靳不知如何得罪了前辈,还望前辈指明。”
那人面皮不过十八九岁,只一双眼睛透漏出丰富的阅历和足够自负的怒意:“你这小辈如何得罪我,怪只怪你是平波峰的人,我木籽派恩怨分明,不迁怒霞蔚宗,可平波峰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既然称寒靳是小辈,自称“我木籽派”,自然是木籽派的前辈,可木籽派的前辈寒靳大多数在程亲的寿宴上见过,之后更听说木籽派全派上下的大能都被一夕夺命,这是哪一位未曾漏过面的隐世长老?
寒靳放低姿态:“前辈与我平波峰有何宿怨?若前辈实在气得很,寒靳愿意以命相赔,只是寒靳这条命赔给前辈,前辈是否便可不再追究平波峰其他人?”
那人一甩衣袖,怒哼一声:“巧舌如簧,倒显得是我欺负了你这小辈!况且,我木籽派上下数十口人岂是你一条命可以赔的!”
寒靳愕然一瞬,据理力争:“木籽派所遇之事虽然令人扼腕,可与平波峰何干?前辈既然要晚辈的命,晚辈认了,何苦要找这样天大的罪名硬扣给晚辈,晚辈承担不起!”
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看着的程亲开口:“祖师爷,曾徒孙以为,这件事即便要算账,也不该找平波峰。”
那人瞪了程亲一眼:“你就是过于心善,刚刚他从你这拿走了什么?”
程亲看了躬身站在一旁的寒靳一眼,轻飘飘道:“是我送给他的,年少时,他也曾是我的朋友。”
寒靳微微转过头,看向程亲。程亲却看着祖师爷,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寒靳看向自己的神情多么复杂。
“你把他当朋友,可木籽派危难的时候他在哪?这么多年你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又在哪?”程亲的祖师爷一副要把曾徒孙的榆木脑袋换掉的样子,十分恨铁不成钢,“我木籽派就是建派以来过于温和才会招致今天的下场,是我教错了徒弟,这个错,我得改。”
程亲道:“既然祖师爷已经回来了,木籽派自然没人敢再欺负,曾徒孙已经长这么大了,性子是改不过来了,您得由着曾徒孙这一回,让他走吧。”
祖师爷瞪着程亲,程亲平静的回望,半晌,祖师爷恨恨地一挥衣袖,看着程亲咬牙道:“罢了!谁让我木籽派就剩了你这么一个独苗苗!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他一马,可是下次再让我看到平波峰的人,绝没有这么简单!”
程亲在阳光下对祖师爷笑了笑,这一笑,又像个孩子了:“祖师爷最好了!”
寒靳拿着噬光草回到寒净身边的时候,寒净的身体已经隐约有些模糊了,可寒净自己的意识倒是很清醒,他坐在床上,像做错了事一样抱着有些飘忽的身体可怜巴巴地看着寒靳,小小的一团就像是一只一直盼望主人回家的小狗,寒靳只想把他抱进怀里狠狠揉一揉。
把药草交给医师,他也的确抱着寒净不肯撒手,气得小白羊直跳脚,但是身为一只羊,真的是毫无办法。
“此行顺利吗?”寒净下巴垫在寒靳肩膀上,寒靳只能看到寒净白净的侧脸和小小的耳垂,这个人可能即便是能够长大,也不会是个高个子的男人,当然这话是不能和寒净说的,说了估计要郁闷的。
“一切顺利。”寒靳隐藏了程亲的祖师爷的存在,只把程亲送草那一段重点说了,“他说是因为我们曾经是朋友,所以送给我们。江湖上传言他做了掌门之后刻薄寡恩心情乖戾,想来不过是自我保护的表象罢了。”
寒净心中既心疼程亲,又觉得这样多年前偶然得来的友情能够延续至今实在十分暖心,这个世界果然并不全都是不可理解的冰冷和伤害,也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会有人给你温暖和惊喜:“那我们以后得好好谢谢程亲。”
“那是当然。”寒靳轻声道,心中的疑惑却只能埋在自己心里。
木籽派的创派祖师行木真人飞升已经数千年,如何会出现在木籽派?
木籽派大能被杀之事和平波峰有何关系?
平波峰的法道真人、木籽派的行木真人,是惟二回到这方小世界的人吗?
寒靳总觉得,仿佛有一件大事,正在等待爆发的高潮,而高潮之后,一切都将有所定论。
寒靳要来的草药最终只做成了十颗丹药,噬光草万年难得一棵,十颗丹药保寒净一生平安,吃了这颗只剩九颗了,每一颗都珍贵无比,寒靳拿着那九颗丹药,觉得这轻飘飘的,是寒净的命,也是自己的命。
修士的命,远不如凡人想象的那样沉甸甸,世间万物,有生必有死,不管是谁的命,即便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都如浮萍如草芥,随时会沉没夭折。
寒净休息了两天,就要去找寒玉。
小白羊强烈反对:“你能不能老老实实找个小洞府闭个关,不要再掺和这些事了,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师尊自己都躲着你,明显就是不想你参与进来,你就非要找事非要找死非要让我让寒靳让所有关心你的人担惊受怕是吧!”
小丑鸟对小白羊凶巴巴的挥了挥翅膀,大叫一声,继而关切担忧的看向寒净,小小的豆子眼里有对小白羊的赞同。
寒靳虽然没说话,寒净却也看出了他脸上毫不掩饰的不赞同。
寒净假装没有看到寒靳的脸色,只是看着小白羊道:“如果你有危险,就算是不可违抗的天命,我也会用我的命替你的命。”
小白羊声音立刻小了很多,变成了低声的嘟囔:“万一人家根本不需要你呢。”
寒净毫不犹豫斩钉截铁道:“他一定需要我,否则他早就来找我了。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徒弟,他如果还是他,远离我一定是为了保护我,他如果不是他,我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知道自己现在没有犹豫不决质疑道心的权利了,所以两天时间,寒净选择了绝不会再动摇的立场,相信寒玉,相信自己。
小白羊败下阵来,瞪着寒靳。寒靳是个典型的好好道侣,就算心里觉得道侣错了,嘴上一定是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听你的你说去哪就去哪,就算知道有危险心里愁得不行,嘴上一定是好好好走走走我陪你大不了一起死,总之,就是那种在外面人五人六看着风光潇洒但是在道侣面前屁也不敢放一个的包子男,看着好看好吃其实根本没有骨气!在小白羊的目光对上寒靳的目光之前,寒靳敏捷的转头看天,假装屋顶的雕花很美。
小白羊气到发光!
“行!老子陪你走一趟!你要是把自己作死了,老子也活不成了啊!”小白羊悲愤的挠鸟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