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师尊是魔头(44)
寒靳:“……”虽说这一巴掌不疼,可这小子是不是要造反了?!
福旺人被寒靳抱着,双手叉腰,怒冲冲地瞪寒靳:“坏人!你不要惹寒净生气!”
寒靳:“……”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是谁给你换的尿布,谁给你喂的奶!
寒净本来心情有些失落,被福旺这护犊子的样子逗笑了。每次不开心的时候,福旺总是能用孩子内心纯粹的关怀驱散寒净内心的郁闷,让寒净看到这世界的希望。
寒净张开双臂,笑得眼睛眯成两只小月牙:“福旺,来,师尊抱抱。”
福旺立刻展开双臂在寒靳怀里挣扎,要投奔寒净的怀抱。
寒靳:“……”小没良心!
孩子的个头长得很快,被寒净抱着,已经不再是小小的一坨了,福旺伸出小胖手,像寒净平日里夸自己可爱一样,轻轻揉寒净的发顶:“师尊乖,师尊最乖了~”
寒净:“……”虽然有点以下犯上,但是大概是可以原谅的。
扒出了寒靳的充满谜团的身世对解开书的阵法毫无帮助,只能再找机会去套话,魏家绝学这种东西,听名字,不管是老祖宗抢来的还是魏家流传下来的,总归应该是魏家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总会有些记录留下。
第二天,魏老爷子邀请寒净和小白羊去给魏家最终确定的灵根不错的孩子们讲一节启蒙课,虽然不能说到具体的功法,但理论的东西都是共通的,关于人生的信念和修行的坚持,寒净可以自己说上一天,因此欣然赴约。
魏家今年宗学最终留下了二十个孩子,这些孩子大的不过八岁,就是壹清,小的才两岁,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根本不能安静下来,也不知能不能听得懂寒净的话。
寒净尽量讲的通俗易懂一些,大乘修士坐而论道,即便是再浅显的道理,从他口中说出,便如一道道咒诀,引动寒净身边灵气流转。
魏老爷子在一旁,感受到寒净身边活跃的水灵,诧异的看了寒净一眼,握着拐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虽然早知道寒净修为不低,可真的亲自感受到寒净坐而论道时身边的灵气流转,以往虚无缥缈的天地规则似乎也在眼前露出一点门槛。
道之一途,玄而又玄,虽然主要看个人的领悟,但师父为什么这么重要,重要到那么多人挤破了头也想拜入名师门下。皆因在修为深厚的师父身边听课,能借着师父的道更容易的突破肉身的桎梏,便如同学习飞翔的鸟儿,有师父在前方破开风浪,幼鸟便可借着大鸟的风势花更少的力气,飞得比其他幼鸟更高。
寒净一旦沉浸在自己的道里,便如同在这间小小的学馆里,铺了一条由天到地的台阶,若能抓住机会跟随寒净拾阶而上,这一堂启蒙课将帮助这些孩子迅速站到比同龄人更高的位置。
但是除了个别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其他的都不是很认真。
如此难得的机会,一个修士一生梦寐以求的机会,这些孩子不懂,也不知道应该珍惜。
每次捕捉到这些宗族弟子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魏老爷子的脸色便黑上一分。每次心虚的对上魏老爷子的视线,这些孩子就能挺胸抬头的坐好一会,但是孩子的自制力只能坚持那么一刻钟,魏老爷子提醒了几次之后,终于亲自下去把一个还留着胎毛的小男孩抓了起来。
那小男孩吓得哆嗦,抬头看了一眼魏老爷子怒冲冲的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然而魏老爷子只是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个身材壮实的仆人便走过来抓住孩子,把哭得歇斯底里挣扎不休的孩子带了出去。
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寒净一脸懵的看着那个不过三四岁的小孩子被抓出去,连忙站了起来。
整个学馆内的灵气骤然一松,如同一只破了洞的口袋,瞬间干瘪了下去,魏老爷子小心陪笑:“他太调皮,您继续。”
寒净不放心的跟出去,看到那家仆站在广场中央,抓着男孩的脚腕让他倒立。
男孩说是在倒立,其实不过是被家仆抓着脚腕倒悬空中,他哭得鼻涕眼泪齐流,鼻涕灌进鼻腔里,呛得直咳,小脸憋的通红,痛苦让他双腿不断挣扎,两条胳膊胡乱挥舞着,鼻涕口水顺着鼻腔嘴角淌了满脸,看上去几乎是要断气了的样子。
寒净连忙上前一掌推开家仆的手,一手接着男孩的腰,把他转了过来。
男孩双脚一落地,立刻蹲下身子剧烈咳嗽。
寒净拿出手帕给男孩清理,对一旁看着的魏老爷子怒道:“孩子本就贪玩,如何能这样折磨!”
魏老爷子陪笑:“小孩子不教不成器,下人有分寸,不会出事。”
男孩抱着寒净的大腿哭,看看男仆再看看魏老爷子,小身子发抖。
寒净只能帮他这一次,毕竟不是自己的徒弟,无权过问,只能尽量与魏老爷子说好话:“孩子还小,不应承受这样的痛苦。”
魏老爷子笑容苦涩:“天赋不佳,若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谈什么大道飞升,日后见到身边人容颜永驻而自己慢慢老去,他会后悔自己今日所做所为。”
寒净:“……”
他的童年总是与书度过,能够看自己想看的书,吃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寒靳的童年,他也从不曾拘束,因为师尊知道他的天赋,他知道寒靳的天赋,他和寒靳都是不需着急的人。
可天赋差的人,本就没有可以浪费的时间。
即便,只有三四岁,也已经需要趁着时间还在眷顾,拼命的开始追赶时间了。
师尊和师娘
魏老爷子看着寒净于心不忍的侧脸,眼神微动,尽量平静道:“如果道友要收他为徒,如何教导,自然是道友说了算。”
寒净:“……”
小男孩看了看魏老爷子,相比起魏家粗暴的教育,他自然更喜欢寒净,他不懂自己的天赋比不过别人,只知道把他从家仆手里救下来的寒净是个好人,寒净有一种流水般清冽柔和的气质,这样的好人,只要收他为徒,他就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
小男孩仰着头,期待的看着寒净。
魏老爷子拄着拐杖的手因为用力而有些酸痛。
寒净能够感觉到男孩的目光何等炙热,可他不敢低头对上那不谙世事却满怀希望的目光。
小白羊越众而出,拉着寒净就走。
寒净呆呆的被他牵走,一路也不知怎么走出的魏府的大门,回的客栈。
别人的人生,如果不能负责到底,是否还要去打扰?
寒净连寒靳都不知道怎么回应,面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纵然有心,面对先天的天赋劣势和普天众多的苦难,也只剩下无力。
他只是一个人,别说只是大乘,纵然日后成仙,也不可能救苦救难救众生。所谓的普济天下,不过是凡人在难以颠覆的天理之下幻想出的美好信仰,修士做不到,神仙也做不到。
自从出门之后,寒净越来越多的认识到自己的无力,越来越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修士而已,在天道之下,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人生最大的无力不是当你面对干脆利落的追杀没有抵抗的实力,而是面对那些平凡存在的先天的差异,连抗争的机会都没有。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努力自救的小小人类罢了。
寒净修的是善心,寒净的道心是对修行的喜爱,是在不谙世事的幼年希望身边每个人都安好,是希望这个世界永远友好善良,可这样道心真的进入凡俗之中,才会发现真的既幼稚又可怜。
他的世界之所以安好善良,不是因为这个世界对他的偏爱,只是因为他曾经生活的世界太小,小到只有霞蔚宗,小到只有师尊师兄和徒弟,小到他根本看不到讨厌自己的人,甚至看不到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自己的人,因为他的生活只有那么一座孤零零的山,那么三间风吹就倒的茅草屋,那么一方小小的饭桌。
不喜欢他的人不去见他,因此他见到的世界都是关怀和微笑。他的世界是这个庞大世界中的狭窄角落,他在角落里生活了六百多年,坐井观天,便以为整个世界都是如此。
可是,世界明明大到不可思议,走出了井口,就能发现这世界的空旷和无助。
这个世界的人,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寒净有时候连真假都分不清楚。就连他觉得亲近了解的寒靳和小白羊,都有他不认识的一面。
也许这个世界,并不适合愚蠢的人生存,寒净就是那个最愚蠢的人。
寒靳见不得寒净蔫哒哒的样子,下山之前,他就知道,寒净只要一直走下去,心里就一定会被许多东西堵住,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努力把那些东西排除在寒净的世界之外,可这个世界上明枪暗箭他都可以挡,只有最普普通通的真实,他挡不住。他捂不住寒净的眼睛,堵不住寒净的耳朵,只能眼睁睁看着寒净见识到平凡。
真实,是最伤人的,因为真实意味着,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多么本领通天,你到底,不是天,这世上的任何困境人都可以奋力一搏,唯有真实本身,要么存在,要么毁灭,不可能改变。
寒靳努力逗寒净开心:“寒净,我买的水晶糕,红枣馅的,可好吃了,你尝尝。”
寒净闷闷的:“不想吃。”
寒靳改变策略:“那我们去看戏,听说城里有个特别好的戏班子,专会唱喜剧逗乐,你还没看过呢,咱们去看看唱的怎么样。”
寒净闷闷的:“不想出门。”
寒靳:“这城外有一处小湖,三面环山,湖水清澈,我们去游湖玩吧,以后有机会的话,带你和福旺去看看海。”
寒靳这么努力的逗他,寒净自然不能无视,点了点头:“那带点酒和糕点。”
寒靳喜不自胜:“好,我去准备,除了糕点还有水果小菜,保管你吃个够。”
福旺坐在床上,懵懂的看着寒靳出门,伸出胳膊要寒净抱:“师尊,师尊抱抱。”
寒净看着福旺就想起魏家的那些孩子,他们天赋比之福旺,有如云泥之别,为了拜入各大名山正派,这一年要受多少苦楚。
福旺等着寒净来抱,却看到寒净发起呆来,师尊不来,那就去找师尊,福旺回忆着平日里大人的模样,双手撑着身子,努力支起两条小短腿,像是一只四条腿的小动物,四肢撑着床,颤巍巍的没有跪下去。等习惯了双腿支撑身体的感觉,福旺尝试着慢慢抬起两条胳膊,适应着从爬行到直立的巨大变化,攥着小拳头紧张的站住了。
寒净:“!!!”
福旺……会站了?!
“师尊!”福旺站在床边,张着双臂,高兴的抬起左脚,一脚踩空!
寒净的心瞬间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根本来不及细想,眨眼间把福旺抱进了怀里,攥着福旺的小手,觉得自己手心都在发凉。
“师尊!”福旺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差点摔下床去的危险,落进寒净怀里依然高高兴兴。
寒净手脚回温,看着怀里福旺的笑脸。孩子的眼神总是干净而纯粹,因为缺乏阅历而浅显通透,寒净突然明白寒靳想要保护自己的心情。
不久前,他还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可如今,他已经满腹心事,渐渐冷漠。
这样的自己,寒靳还喜欢吗?
“寒净,走吧,带着福旺去游湖。”寒靳兴致勃勃的回来,看似两手空空,其实乾坤袋已经塞了巨量的零食。
寒净坐在床边教福旺识字,抬头对寒靳笑了笑:“不急,先带福旺去买双鞋吧。”
因为福旺不会走路,一直都是不穿鞋的,寒净一说给福旺买鞋,寒靳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会走路了?”福旺吃的是灵芝仙草,喝的是朝露琼浆,长得比同龄的孩子好上许多,看上去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也该是会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