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师尊是魔头(4)
不过这还等着徒弟解围呢,寒净悄悄捏了捏寒靳的手指,把寒靳从迷之状态拉回来。
寒靳立刻觉得全身充满能量:“诸位,家师出关,渡过雷劫晋升大乘,全都仰赖各位照顾,一月后,寒某将在平波峰设下宴席,为师尊庆贺,还请各位届时赏光。现在,师尊也累了,请各位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么好的师尊怎么可以被误会!一定得昭告天下,为师尊正名!可惜那幽魂在雷劫中已然灰飞烟灭,否则就可以对簿公堂。
完全没料到事情发展的寒净一脸懵逼,顺便有点不好意思。
根本不是来看望寒净就被以打扰了寒净休息为由被下了逐客令的众人:“……”
这寒净人品虽不佳,养徒弟倒是很有一套,否则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在行风真人那呆了半个月,师徒俩总算相偕告辞。虽然身体还是虚弱一些,可已经基本无大碍了。雷劫之威,自然不是轻易生受,任你修为可移山填海,也大不过天与地。
寒靳一脸无奈地扯了扯如今比自己个子要矮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的师尊的袖子:“师尊,你歇着吧,徒儿来收拾。”
寒净抚着一根竹子怅然道:“真是许久不回来了,都不认识了。”
寒靳:“嗯,师尊,这不是咱们平波峰,还没到呢。”
寒净:“?!”
“徒儿以为师尊是要来看望师祖。”没想到您老人家直接就动手收拾房间了,三百年未见,倒是忘了师尊是个可怕的路痴了。按理说,修真之人神识清明,大乘修士的神识更是广纳万里,可寒净脑子里好像就是缺那么根看图说话的弦,对地形方向的记忆完全为零,任何路不管走多少次,就是记不住。方向感更是一点没有,东西南北对他来说永远是一个概念,对应不了现实。
寒净耳尖微红,一脸正经地拢了拢袖子:“嗯,靳儿知我,前段时间身体不便,如今自然该来拜见师尊。师尊的草屋破旧了,是我这个做徒儿的不孝。靳儿随我为师尊整理整理吧。”
寒靳立刻被自家师尊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俘获了:“谨遵师尊吩咐。”
寒净偷偷舒了一口气,还好徒儿是个傻白甜,否则真是要露馅了。
装模作样地收拾了一会,当然是等不到玉成真人出关,寒净一脸怅然,眼角偷偷观察着徒弟的表情抚竹叹息:“看来师尊一时半会是不会出关了,回平波峰吧。”
寒靳保持住了五分感动五分受教的神色,机智地走在了前面:“师尊离开太久,房舍都有些简陋了,徒儿先去收拾一下。”
徒弟真是太贴心了!寒净颔首:“无妨,一同回去吧。”
寒靳以半步领先的姿势把认路方面缺根筋的师尊领回了家。
寒净再次惆怅地双手拢在袖子里站在门前老气横秋地感叹:“不一样了啊,不一样了啊,时光易老岁月无常,一别三百年,我都记不清原来的样子了。”
正因懊悔自己竟被一个小小幽魂骗了三百年,任由那个败类毁了师尊的房间和摆设而一脸阴郁自责的寒靳:“……”
差点忘了,师尊生活方面的记性有点捉急,就算里面都换完了他也认不出来。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徒弟腹诽“生活方面的记性有点捉急”的寒净迈步走入三间小屋。和其他峰相比,平波峰向来人丁不旺,历代单传,三间茅草屋也修修补补变成三间小瓦房,够生活,远不够气派。
“哎呀,靳儿,这里破了个洞啊!”寒净瞪着自己屋顶没了的卧室,愣愣地回头,看到寒靳一脸阴霾,立马安慰,“也没关系,我们补一补就好了。”
寒靳鼻子酸的很,一回想起那个恶棍用师尊的身体做了多么龌龊的事,就自责得无以复加:“是弟子的错,请师尊责罚。”
寒净有点懵,屋顶没了而已,多大点事啊,至于这么心情低落吗?
“既然屋顶没了就换个屋顶吧,之前那个也不怎么好看,我都没什么印象了,可见不是很合为师心意。这三间小屋是有点小了,不如趁这个机会翻修扩建一下,你也不要睡在储藏室了。”寒靳十六岁之前,三间小屋是中间会客厅左边卧房右边储藏室,寒靳十六岁分床睡之后储藏室还兼职寒靳的卧房,寒净看得心酸,本想自己动手翻修一下,可还没动手,掌门师兄就赶来警告他不准拆房子。
“不拆房子,就另盖一间。”寒净可怜巴巴地望着沙门。
沙门坚决不同意:“盖房子可以,可你不能动手,师弟,你修行是有天赋,可肯定是把生活天赋全都堆到修行上了。等我回来,帮你找两个工匠,不准自己动手。”
“我孩子都养这么大了,怎么就没生活天赋了!”被看扁的寒净很不满,十六岁的寒靳已经长得比寒净还高了,站在寒净身边承受着沙门从寒净身上转移过来的鄙视的目光。
“是养大了,衣服都穿不下了。”
寒净细致地观察了一下寒靳身上自己的衣服:“哪有,多合身,就是紧身款。”
穿着九分袍的寒靳想捂脸。
“师兄你太过分了,总是小瞧我,我出个门你都怕我走丢,云鹤他们都笑话我!”
“不管怎么说,不准拆房子,不准盖房子,等我回来再说。寒靳,你看着你师父,有什么事向我通报。”
“是,宗主。”
转眼三百年过去了,房子还是没盖起来,宗主却已经换了人了。
“沙师兄闭关了吗?他都没来看我。”寒净有点失落,“当初不该和他吵嘴的,大概还在生我的气。”
寒靳双目微红,强压着哽咽,嗓子有些哑:“师伯没有怪师父。”
“师伯……师伯云游四海,寻找机缘去了……”
“师尊,你为什么,会在外面匆忙闭关呢?”寒靳的声音有些抖。
不知道徒弟为什么突然好像快哭了的寒净呆呆地想了想,叹了口气:“哎,说来话长,你如今也大了,修为比师尊还高了,你的身世我也不能瞒你了。”
寒靳猛然睁开双眼。
“寒靳,靳儿,我的好徒儿,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平波峰长大吗?因为,是我杀了你一家一百多口,只把你抱回来了啊。”
这徒弟身世惨
不!那不是师尊!那只是一个顶着师尊身躯的冒牌货,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无耻之徒!
那个人所说的一切,不管听起来多么合理,都与师尊无关!他知道师尊的什么,就敢妄加评论!
寒净道:“可惜我的乾坤袋不见了……呃,原来在你这。”
寒净小小的困惑了一下,便毫不怀疑地接过寒靳递过来的乾坤袋,从里面掏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白珠子,满面沧桑:“说起来,当年我受腾云真人的邀请去南渡宗参加腾云真人的寿宴,路上一不小心迷了路,正用身临珠向大师兄问路,便遇见你和你娘被人追杀。”
白珠子缓缓升上半空,转动着投射出一幅画面来。寒靳看到一脸问号的寒净站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中,阳光辗转跳下树梢抚摸着寒净稚嫩的脸庞,寒净一身水蓝色的道袍,像个水娃娃,茫茫然地看着四周相似的植被和树木,和一只抱着松果的小松鼠大眼瞪小眼,非常肯定的说:“没有啊,这个地方我没来过,这只松鼠我第一次见!”
松鼠看了寒净一会,突然像是回过神来,抱着松果跑掉了。
“相信我,这个地方你已经第三次路过了,”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比寒净还要肯定的肯定,咬牙切齿道,“别再往前走了,往右走。”
寒净一脸茫然的转向右边:“师兄,我觉得不太对啊,你是不是不认识路啊,找个靠谱点的吧。”
沙门简直要被愚蠢的师弟气笑了:“呵呵,那好,你再去找一个愿意给你指路的人来,再见。”
“师兄,前面好像有人哎,我去问问。”寒净耳朵一动,活力十足地飞奔向声源地。
青天白日,刀光血影,女子左手抱着幼童,右手掐诀,拉起一道土墙,然而这道土墙还未完全升起,便被数柄飞剑光影切割成块块土粒。女子怀里的孩童仇恨地看着身后的追兵,小小的手握成了拳,他一声不吭,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大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仇恨。
“师师师师师……师兄,我我我我我……我去了!”寒净刚刚飞到树林边缘,就看到官道上的打斗,第一次自己出门就遇到杀人的寒净手有点哆嗦,舌头也有点哆嗦。
“你去送死吗?那个女人修为比你高多了!”沙门疾声制止。
“可是……那你说怎么办?”寒净急得团团转,紧紧抓着乾坤袋不知所措地看着女人为了保护怀里的孩子,生生把后背送到刀下。
“出门前给你的传送符呢?”
寒净掏出乾坤袋,拿出传送符,想着玉成真人的破茅草屋,一鼓作气,周身荡开重重水波,冲进战场。打斗正酣的双方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旁观,追杀女人和孩子的一伙人反应迅速,立时有人甩出一道烈火诀,猛火与水浪相遇,瞬间蒸开冲天的雾气,寒净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咬破了符篆。
三个人狠狠摔在地上,本就重伤的女子全身已被鲜血浸染,抱着孩子的手也无力地松开了些许。孩子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身形一稳便立刻爬到女子身边,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岁的孩童,郑重的跪在女子身边,眼中含泪,却不肯落下。
寒净连忙掏了掏乾坤袋,掏出一颗药丸来,往女子嘴边送去。
女子一手虚虚握着男孩的手,一手推开寒净送来的药,张开嘴还未说话,一丝红艳的血色便先染红了唇角,她声音虽虚弱却依然有股死亡也无法撼动的端庄淡然:“道友,我不行了,别浪费了你的回转丸。”
寒净认真道:“并不到放弃的时候,你吃了它,也是它的价值。”
女子咳出一口血来:“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元婴已碎,全靠这最后一口真气吊着,就是放不下我的孩儿。敢问道友师承何门?”
寒净一手举着丹药,单手行了一礼:“在下霞蔚宗玉成真人座下弟子,寒净。”
“久闻玉成真人大名,小女子乃是西洲魏家魏无逸的夫人,这是我儿子,魏子诚。”女子秀美容颜虽大半附上了血污,说一句话便要吐出一口血来,却在男孩搀扶下跪得笔直,跪,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姿态,和坐立卧区别并不大,跪是敬,不是屈服,更不是讨好,“小女子死前,恳请道友照顾我儿至他成年,小女子愿奉上魏家绝学。”
寒净长这么大都是他跪师父师伯,什么时候有人跪过他,顿时手足无措,要扶女子起来:“道友,我答应你,你先起来,起来。”
女子笑了笑,更显几分端庄,缓缓回头,对跪在身边的男童道:“诚儿,你记着,灭我魏家者,乃是北方雪原林家,仇可不报,但不可忘。”
魏子诚用力点了点头。
女子温柔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将腰间乾坤袋解开绑定,放在寒净脚边,双手按地,拜了下去。
寒净吓了一跳,闪开来扶,发现人已是死了。元婴破碎,最后一口真气逸散,魂飞魄散,再难回转了。
男孩愣愣地看着母亲的尸体,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落了下来。他跪在母亲身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又转了半圈,对着寒净同样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睁着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看着寒净,像是一只等待被人抛弃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