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入戏 [无限](249)
在分手之前方思弄哄人也只会不开腔地默默做事,现在却摸清楚了玉求瑕的脾气,毛要顺着撸,哄人还是要张嘴。
哄完了日子照常过,方思弄还是会抽时间偷偷写。
他也不是想留给谁,他就是想记录一下自己的经历,他以前听过一句话,是说这个世界上有一部份人天生就有创作的欲/望,就像吞咽的欲/望一样客观存在。他感觉自己是临到头了忽然觉醒了这种欲/望,就好像别人写自传、写忏悔录一样。
他没法控制自己,他就是想写,他想把自己和玉求瑕的故事写下来,没有人看也不要紧。
不想再惹恼玉求瑕,他就晚上爬起来偷偷写。
玉求瑕觉浅,但睡之前做得尽兴的话就不怎么会醒,今天就是这样,方思弄掐着腰爬起来,窝到露台沙发上打着小灯写,写累了一回头看到玉求瑕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他在流泪。
他的心一下子就被攥得死紧。
他把本子放好,双手投降走回床边,跪在地毯上去擦玉求瑕的泪,讨好地哄:“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别哭了。”
“我知道你会写的。”玉求瑕除了在流泪以外一切正常,表情也很平静,还理了理他的额发,温声说,“写吧,明天白天写,别伤到眼睛。”
方思弄心一颤,愧疚得不行,掀起被子钻进去,趴在他的身上。
玉求瑕揽住他的腰,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很久,方思弄忽然说:“我做过一个梦,梦到你那天没有答应我。”
玉求瑕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没有问是哪一天。
“我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方思弄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今天确实累了,“……玉求瑕,我不怕死,但那个梦差点吓死我。”
他又说:“玉求瑕,我不为别人写,我为我自己写的。答应我,只有等我死了,你才能看它。”
玉求瑕只觉得自己被人捅了一刀,从心脏传来一阵极大的痛楚,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简直想把方思弄的嘴撕了:“你闭嘴。”
“作为‘把骨灰撒到南极’的交换。”方思弄忽然笑了一声,笑声很锋利,还有点刻薄劲,“只准你能安排后事,我就不行?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玉求瑕的气就这样散了,他低头亲吻方思弄的头顶、摸他的头发,感觉眼泪流进鬓角,然后低低地笑起来。
狗屎,这坏东西可真记仇。
方思弄很快就睡了,玉求瑕把人拖到旁边的位置上摆好,又侧躺下来,在方思弄忘记关的露台的昏黄灯光中端详方思弄的脸。
那片黑暗就是这时候降临的。
像一片墨水海洋,瞬息之间就将方思弄吞没了进去,玉求瑕只觉得胸腔霎时间就空了。
第196章 电影01
经过那片已经熟悉的黑暗之后, 方思弄感觉到了自己。
但这种感觉很奇怪,他只是在意识上感觉到了“自我”的存在,视力得到恢复, 可以看到除黑暗之外的场景,但他的脖子似乎不能动……或者说,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脖子……那种感觉, 很难形容,就像还停留在那片黑暗里一样, 他不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感觉到哪里是脖子,哪里是手脚, 也没法转动脖子往下看,看一看自己是否还有身体和四肢。
但说跟悬浮在那片黑暗里完全一样又不对, 因为他的眼前出现了黑暗以外的场景,是一间看似普通的卧室。
他还能控制自己的“眼球”, 在小范围内转动视线, 但决计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房间里有床, 有书桌,有衣柜, 有一扇窗,窗外有铁栅栏式的防护栏, 上面摆放着几盆瘦骨伶仃的植物,在微风中颤颤巍巍地摇曳。
窗户玻璃上似乎贴了暗色的透光纸,让射入这间房间的光线都被染上了一层黯淡的蓝绿色。
他顺着那道光线看向隆起一团的床铺,那里躺了一个人。
他感觉不到身体,只能停留在原地继续观察房间里的物件,渐渐的他找出了直觉中违和感的来源。
房间不大, 整体有种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风格,布局很规整,四四方方,木窗木桌木书柜,浅绿色窗帘、淡黄色小碎花被,规矩含蓄的配色。床旁的书桌上放着几本教材和笔记本,钢笔、铅笔和尺子整齐地摆放在笔筒里,似乎展示这间房子的主人是个不出格的乖学生。
但当视线落到一些不起眼的角落时,一股异常的气息开始显现。
墙上留着一些胶布的遗骸,显然是暴力撕下过什么,看大小像是海报,因为撕得太急切,反而留下了丑陋的疤痕。床下若隐若现露出一双尖头皮靴,鞋底泥泞,还沾着一点金粉,暗示着屋主夜晚流连的地下酒吧或迪厅。衣柜的门没有完全关紧,露出一道黑缝,底部露出几条黑色细带,让人联想到与“性/感”有关的衣饰。
这一切显然都与屋主表面上乖巧的形象不符。
很显然,屋主在这间屋子中伪装成了一个乖女孩,但事实并非如此,她应该有着黑夜和白天两种不同的人生。
诚然在现实中一个女孩拥有这些东西并不意味着她就不是一个“好女孩”了,可在戏剧中,场景的每个细节都暗示着人物的性格或者命运。
方思弄正想得出神,忽然被一阵狂暴的声音惊醒。过了好半天他才确定那声音的确是一首音乐,是从屋主枕边的手机中传出来的闹铃。
这重金属重得简直要中毒,可惜他没有手,也没有耳朵,做不到“捂住耳朵”这样的动作。
同时他还感觉到一阵诡异的熟悉。
闹铃响了好一会儿,一只细白的手才从被窝里伸出来,“啪”的一下手机被拂到地上,闹钟却还在响。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不得不从被子里钻出来,痩得伶仃,浑身细白,颈椎骨嶙峋地凸起,头发枯黄蓬乱。
是李灯水。
她用手撑着地面,下半身还留在床上,趴着去捡手机,动作粗暴地关掉闹钟,生着明显的起床气起床。她只穿了吊带睡衣和内裤,方思弄下意识就要闭眼睛,可他做不到,只能尽力将“眼球”转开,可惜屋子太小,他的余光没法完全离开。
好在李灯水是背对着他,脱掉吊带后她弯腰去衣柜里找衣服,顺势将与那几根黑色细带有关的部分往里面怼了怼。这样子的姿势,使得她的脊椎和肩胛骨非常明显,嶙峋陡峭,仿佛都要破体而出,黯淡的晨光洒在上面,反而称出她异乎寻常的白。
她换上了一身规规矩矩的衣服,拿上书包,开门出去了。
关门声惊醒了方思弄,惊出他一身冷汗——如果他确实还有身体且身体还有汗的话——他猛然惊觉自己刚刚好像不由自主地盯着李灯水看,但那个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在看李灯水。
这个发现吓到了自己,他惊慌失措,下一刻只觉得视角陡转,身遭瞬间黑了下来,他似乎被压在了一片巨大的石板下,龟缩在狭窄低矮的空间里,眼前耸立着一团巨大的黑影。
他惊魂未定,努力回忆刚刚发生了什么,但什么也没有想起来,他只是忽然就出现在了这里,看到了这一切。
平复心情之后,他逐渐发现他好像并没有离开那个房间。眼前的这团黑影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立着一部分倒着,泥泞的碎屑散落在周围,隐约还可以看到一些金色在闪动。
——是那双鞋。
他反应过来,是刚刚看到的床底下的那双鞋!
他忽然来到了李灯水的床底下?
那时间呢?时间是接续上的吗?现在是在过去还是未来?李灯水是已经离开了还是仍在床上睡觉?
他的状态依然跟刚刚一样,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他竭尽全力控制视线,从沾着泥浆的鞋子中间望出去,通过对空间的构想,看向了极有可能是他刚刚所在的地方——床板挡住了一大部分视线,他只能看到一点木柜子的边缘,那似乎是……书柜?
他竭尽全力往那边“看”,也许是意愿太强烈了,下一刻,他的视线瞬间“滑动”过去,大概是从床中间平移到了床脚,然后他忽然可以看到大半个书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