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入戏 [无限](181)
“我的大脑出了一点问题。”玉求瑕看向他,“有些事情我意识不到。”
方思弄仍不明白。
“……我根本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好像我的大脑直接把这件事忽略了。”玉求瑕说的磕磕绊绊,想尽力描述出那种感觉,“就是这样……我感觉我的记忆出了问题,或者说我的脑子出了问题。”
“它好像……不受我的控制。”他又停顿了片刻,斟酌着用词,“它有一些盲区,不让我发现。就好像在你问我之前,我没有去想过玉茵茵的那通电话是打给谁的,我也真的、完全没有哪怕一秒钟想过玉茵茵失踪了,我应该去找警察。这些选项,在我的脑海中……直接不存在。”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在眉心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纹:“我明明盯着那个手机,但我想不起来她在和谁通话,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又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我站在那里,心中唯一的念头是回来找你,但在我转身的瞬间,我进入了我的第一个‘戏剧世界’。”
方思弄哽咽了一下:“你也可以来找我。”
玉求瑕摸着他的脸,没有接话,既成事实无须再辩,他继续上一个话题:“从那里出来以后,我就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完全是一种没有根据的感觉,也是我认为自己记忆出了问题的另一个表现,那就是——我感觉他们并没有死,我们还会再次相见。”
间歇的颤抖逐渐蔓延到他的全身,他的神情也变得明显不正常,陷入了严重的惊恐中。
方思弄不安地抓住了他的两只手,这两只手紧绷且痉挛,方思弄凭本能感觉到了一种危险,觉得需要控制住它们。
“心理医生说我这是一种创伤后遗症加一定程度的妄想,可我知道在‘世界’中一切皆有可能,就像我笃定玉茵茵是失踪了,但不是警察可以解决的事一样。我有什么理由笃信这种事呢?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个,我反复推想过很多次,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的记忆可能被篡改了,或者我的大脑出了问题。”长发凌乱地挡住了玉求瑕的半张脸,却没挡住他脸上的泪痕,这让他的神色显得晦暗不明,又一触即碎。
他完全没有感情地提了一下嘴角:“每当我想这些事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的脑子像一团破棉絮,我找不到逻辑的支点,有时候我会有一种……活在梦里的感觉。”
方思弄把他的双手抓在一只手里,然后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好了好了,先不说了,已经没事了。”
他捂得不紧,玉求瑕的嘴唇在他手心里滑动,含糊地继续道:“这是一句谎话。”
方思弄放开他的嘴,又去擦他的泪,同时答道:“嗯。”
玉求瑕一直看着他。
等他基本把玉求瑕的脸擦干净了,玉求瑕忽然话锋一转:“方思弄……我想吻你。”
“好。”
然后两人开始接吻,吻了很久,他们拥抱、依靠着彼此,呼吸交缠,但几乎不带情/欲,直吻到月亮都睡去。
之后他们额头相抵,喘息和抽噎的声音许久都没有平息。
等它们平息下来,玉求瑕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喟叹。
“完蛋了,我想永远活下去。”
第145章 幕间31
方思弄鼻子一酸。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一句废话, 特别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很有可能只能再活几周或是几个月的时候,十分令人伤感。
这可太遗憾了, 他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重新走到一起——虽然也曾经算是因此分离的——玉求瑕挣扎了一生,却在这个时刻想要长久地生活下去,实在是有点荒诞派。
而当下, 吻明明是纯净温和的,却在下一个瞬间, 在两双濒临破碎的眼睛对视时,强烈的冲动升了起来。
两个人跌跌撞撞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跑下楼梯的时候没有开灯, 恍惚中方思弄觉得他们像两只徘徊在这栋老宅的幽灵。这个想法让他吃了一惊,却无法遏制, 之后眼中的一切都变得鬼影幢幢。
他只能更紧地贴近玉求瑕,只有这样才能驱散肺腑间冰冷的恐惧。
不知道玉求瑕是否有与他同样的感受, 他们在床上、浴缸里、地毯上, 在很多地方竭力地贴近彼此, 继续昨天暂歇的活动,好像要把失去的这两年一股脑补回来。
有时候玉求瑕会毫无征兆地哭起来, 这种时候他往往会变得更凶,但方思弄从不出声阻止, 也许是拜过往的经历所赐,方思弄逐渐发现自己似乎对疼痛有一种病态的迷恋,何况是玉求瑕带给他的。
他对玉求瑕从来都有一种近乎献祭式的纵容,默许了玉求瑕对自己做任何事。
没有办法,冬夜天亮前的火柴虽然不知何时会燃尽,但温暖就是温暖。
在一息尚存之时, 他们没法不沉沦。
也只有这些沉沦的、迷乱的、拥抱着彼此的时刻,能让他们短暂地逃离“戏剧世界”的死亡阴影。
而在拥抱的间隙里、理智短暂回归的时刻,他们也不避讳谈起与“世界”相关的事,毋宁说,他们现在不得不讨论它,因为他们已经达成了一种渴望活下去的共识。
话题是从玉茵茵开始的。
方思弄原本还担心会刺激到玉求瑕,只是用一种试探性的口吻问他:“所以玉茵茵失踪的事,我们现在……还是不报警吗?”
玉求瑕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了吧……我觉得不要。”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仍旧笃信自己的直觉:“我感觉……我就要找到她了。”
他们还跟其他人在这个世界联系上了,这是方思弄第一次在现实中接触他们。
之前玉求瑕没有让方思弄在现实中跟那些人联系,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怎么联系。当时他跟方思弄的关系都还不尴不尬,而且他对整个“世界”就抱着一种悲观的态度,总感觉自己会在“世界”中遇到父母并死在那里,而这个“世界”依然不会结束……所有人都会因此丧生。
所以他认为,“世界”之外的联系没有什么必要,他了解方思弄,认为越深的联系只会加重方思弄心里的负担。同时他清楚这些人几乎皆非善类,就像上个世界中那样,遇见互相需要争斗的情况,个个都是狠人。
但现在不同了,他不再是消极地等死,而是又燃起了求生的斗志和欲望。为此,他需要更积极地探索、思考、加强联系,跟所有天涯沦落人一起寻找结束“世界”的方法。
在讨论先联系谁的时候他们出现了一点分歧,玉求瑕很自然想到的就是元观君,显然她是消息最灵通的那个。
方思弄倒是没有出言反对,但玉求瑕实在太了解方思弄,立刻就发现方思弄的抵触,方思弄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元观君。
方思弄的骨子里有种野兽一般的直觉,他对元观君的那种戒备的原因,玉求瑕能猜到一点。
于是他让方思弄来选他们要联系谁,方思弄经过了短暂的思考后选了姚望。
姚望接通电话的时候语气平平,似乎并不为这个电话感到惊奇,这其实也是方思弄感到亲近的一点,他能从姚望身上嗅到同类的气息——一种深藏在骨子里的、却无法摆脱的童年的贫瘠,也是因为小时候遭遇得太多,从表面上来看他们便会显得更处变不惊。
他们询问了上个“世界”的结果,姚望说绝大部分人都活了下来,楚深南死了,跳楼死的,玉求瑕愣了一下,跟于筠的死法一样。
通话还没有结束,短暂的沉默后姚望冷笑了一声说这么久不出现还以为你俩也挂了呢。
方思弄脱口而出一句:“你没看新闻?”
“看了。”姚望很无语,“知道你俩复合了,世纪大新闻,恭喜恭喜。”
方思弄难得地笑了一下,他的朋友不多,但他单方面地认为姚望可以算一个。
虽然在上个世界中姚望是第一个捅了玉求瑕一刀的人,但方思弄也没法讨厌她,并且完全能理解她的行事逻辑。如果要让他在心里给进入“世界”的同伴排名,前三名就会是玉求瑕、蒲天白和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