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Gray(259)
哨兵低沉的嗓音让那两人红了脸,再不敢出声。
直到借监控画面看到哨兵挺拔的身影进入了电梯,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女孩才讪讪地低声与同伴说道:“好帅啊,他、他就是……”
同伴手疾眼快地捂住了她的嘴,点了点头,用唇形道:Gray,人类的英雄。
这是女孩来到基地工作的第一个月,也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哨兵。
就是这个人,杀死了最强大的入侵者首领,为人类赢得了未来。
他本可以被授予高衔,站上人类金字塔的顶点,但他却仍旧选择只做一个普通的哨兵,抛弃了所有权利与虚名,克己奉公……
她曾以为,这样厉害的哨兵应该是壮硕高大,全身布满虬结的肌肉,恐怖的宛若高山似的巨人,却没想到,真正的Gray仅从外表看来竟与普通人无二!
还有那冷酷帅气的相貌,格外出众的独特气质,轻易便会让人着迷……
唰唰唰!
一张刚刚写就的小纸条被推到女人眼前,一同送来的,还有前辈轻轻敲在她额头的暴栗:小姑娘,别瞎想了。他的爱人就在楼下的最高机密保护区,他每个月都会回来……
叮咚!
下行的电梯停在B5层,通过了指纹虹膜等生物信息的验证,紧闭的电梯门打开,格雷熟练地轻提了下行李箱,阻止了万向轮同电梯口缝隙间的小小矛盾。
他继续向着那间熟悉的病房走去。
在一年前同母星生物的全面战争中,人类种族受到重创,本就不多的人口数四天内减少了二分之一。
如果不是那些怪物突然消失,或许人类真的会彻底消失在这片神秘的宇宙空间中,再无未来。
但一切如果都只是假设,没有意义。
人类活了下来。
正如那两个女孩所说,在战争中损失最为严重的是不肯使用庄一鸣提供的四维技术进行战斗的极端派基地,那减少的半数人口大半都出自其中。
但,这样的结果却也意外推进了平权派“三权分立”主张的发展。
向哨数量的减少,四维武器的出世,千万民心的所向……向导、哨兵和Mute拥有平等地位的局面正在逐渐成型,势不可挡。
战争的危险并没有完全消失。
Black临走前说过,它们还会再回来的。
这是仍旧笼罩在人类头顶的一片阴云。
再没人有时间去伤感悼念那些逝去的曾经,大家忙碌起来。
忙着商谈,忙着重建,忙着研发,忙着……
格雷轻轻推开病房门,随手将行李箱放在走廊墙角。
他独自进入房间,坐在林辞无菌仓的旁边,他惯常落座的地方。
一把没有靠背的高脚凳,一直放在这里,已经陪伴了他们整整一年的时间。
格雷就这样沉默地坐在凳子上,卸掉了一身的冷淡与坚强。
与母星生物的战斗结束了,人类在这场战争中得知了太多深藏的秘密:向哨出现的原因,向哨与Black之间的关系,人类曾经的作为,向哨曾拥有的过去,叛逃者的存在……以及他,“Gray”的特殊性。
但不论是极端派还是平权派,没有人选择将这些辛秘公之于众。
很多真相是不需要普通人知晓的。
更少的认知,有时候会变成一种珍贵的幸福。
无论你是否真的想要。
为了宣传平权思想,更全面的推广普及哨兵可用的独立白噪音装置,格雷作为“哨兵”被平权派包装、宣传、美化成了众人眼中“不计回报、一心为公”的形象。这是为了让向导和Mute更好地接受“哨兵”,让大家知道,哨兵也是人类的一份子,是一种和大众一样的、“普通”的存在。
他们说,这样做是对哨兵最有益的。
格雷对平权派的这些作为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总不会有比曾经更坏的情况出现了。
当然,不只是哨兵,平权派想要的是三方的平等。
于是,与此同时,和他这个“哨兵代表人物”一同被包装宣传的还有莉莉·拉斐尔和扎西次仁:莉莉身为向导,在没有结合哨兵伴身的情况下使用四维机甲武器,同入侵者战斗,是维护平权的向导的代表;扎西次仁则是Mute的代表,他也是最早接受了四维武器实验,并掌握运用了这项技术的人,在布鲁塞尔基地遇袭时,他的战斗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为了宣传平等和谐的治世理念,也为了将新技术,新科技的影响的用处推广普及,作为向哨、Mute代表的三人在组织的安排下,开始在世界各地奔波,演讲,展示能力,显示友好与和平,鼓舞人类,也促使平权理念深入人心。
他们说,这是一种和平战争的策略,通过树立榜样和英雄,潜移默化的转变人类的观念和认知,同时,也可以避免与极端派之间的武装冲突,逼迫极端派接受现实,从而不费一兵一卒地完成人类的大统一、大团结。这是对人类最有益的,现在的人类已经不能再经受一次自己内部的消耗了。
当然,格雷有时候会觉得,其实平权派并不需要做这些,因为现在能够幸存的大部分基地,都是借助了这项技术的力量,许多人早已亲眼见到了那些就在他们身边的英雄。
但这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个人的能力再强大,也终归是广袤沙漠中的一粒沙,无垠大海中的一滴水。他可以闪光,但无法将历史的洪流握于掌中。
“这个月,我去了TP基地。”哨兵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中飘散:“那里现在成为了未结合哨兵的暂居地。”
“在决战前TP基地就已经没有人居住,那里的损毁相对较小。”
“庄一鸣说,虽然环境苦,但还能用。而且TP基地与其他人类基地相距远,有大量未结合的自由哨兵在,也不会引起一般民众的恐慌与厌恶。大量的哨兵还可以成为抵挡病原上残存的Z97的一道防线……”
“他们让我和扎西、拉斐尔,一起去那里为哨兵‘表演’。展示能力,表现友好。”
“和以前一样,我只是去坐着。我不能引起大家对哨兵能力的恐慌,也不能让哨兵对自己的能力有过多期待。”
“唐羽说,这只是个开始,当普通人对哨兵的接受度提高后,他们会让哨兵逐渐融入各个人类基地,彻底完成融合。”
“哨兵需要融入普通人。”
格雷断续描述着自己的经历,像是随意地想到哪里,便将什么如实说出来。
组织安排的“巡演”,变成了他的旅途。
这是他“答应”了林辞的,好好活下去,到处走走停停,见到更多的人,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格桑茶卡的格桑花开了。”
“我找到了很多八瓣的格桑梅朵。”
“本来是想带回来给你的。但白玛说,人不能贪心。一辈子的幸福就只能取一朵格桑梅朵。拿得多了,就不是幸福,而是罪孽。”
“我把那些花分给了哨兵。”
“我见到了虞雅婷。她开始画画了。”
“她画了那朵花,也画了你。”
“但我不懂艺术。画里的人不像你。我看不懂。”
冷调白炽灯照亮的房间里,透明无菌仓中静静躺着的男人在药剂的作用下,面色红润,那柔和清隽的五官,一如初见,美好温暖。
格雷忽然顿了顿,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可我找不到当年那朵花了。”
最初的那朵八瓣花被他夹进了经书,离开TP基地时,与扎西送来的礼物一同收入行李箱,带去了南极基地。
可后来,他们离开那里的时候却没有办法将行李箱带走。
南极基地损毁严重,那份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幸福,便也随之消失不见。
格雷曾在南极基地重建时去过那里——平权派大肆宣传着“哨兵”无私无畏的平等互助精神,他却在如山高的废墟垃圾中寻找着他和向导的曾经。
但找不到,连一片行李箱的碎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