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Gray(206)

　　可他没有快速成熟，他按部就班地，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孩子那样，缓慢而正常地成长着。
　　虽然经过实验测试证明，001只是一个失败体，他仍旧会受到超强五感所带来的过量信息的影响。但他依然比现存的所有哨兵都要强大，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主导实验哨兵们异常兴奋：这才只是第一个实验体而已！
　　或许，培育出真正的黑暗哨兵，找到进化的关键基因并不是难事。
　　尽管五百年前那位哨兵所结合向导的基因已经在之前的实验中被耗尽。但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获取强大向导的基因。
　　他们已经发现了通往成功的道路！
　　于是，哨兵们在对001进行培育与实验的同时，孤注一掷地使用了黑暗哨兵仅存的基因，同从各种渠道获取的高级向导的基因融合，进行试验。
　　只可惜，实验结果出乎了他们的想象：耗尽了黑暗哨兵所有基因样本的上千个合成胚胎全部死亡。
　　他们失败的彻底。
　　原本的第一个失败案例成为了哨兵仅存的、最接近黑暗哨兵存在的实验体。
　　原本可以被随手抛弃的垃圾变成了唯一的宝贝。
　　无法，哨兵们只能开始在这个仅剩的存活实验体身上倾注心血，并将其命名为Gray。
　　更高频次、更加疯狂的实验接踵而至。
　　为找到黑暗哨兵不受五感影响的原因，年幼的实验体时常会被关进一间隔绝了白噪音的狭小房间。
　　痛苦难耐的男孩疯狂地撞击着贴满了特殊材料的墙壁与地面，却因为被注射了抑制剂而无法发挥出还未完全进化的潜能。
　　而实验者们，则只是冷漠地研究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会在他，濒死的时候，将他带、出来。因为是、唯一的实验体，他不能死。”扎西次仁的声音随着曲珍白玛的停顿，消失了几秒，“后来……”
　　后来，格雷用精神力杀死了一个哨兵。
　　失去白噪音的保护，完全暴露在巨大的信息冲击下，会让哨兵发狂、自残，伤害和破坏周围的一切人和物。
　　哨兵们敢对001进行这样的实验，仰仗的不过是实验体年龄小，还未发育完全，以及他们众多的哨兵人数——多到他们认为可以轻松压制狂躁状态下的实验体。
　　直到那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用精神力吞噬了负责控制自己的成年哨兵的精神力。
　　这令所有的哨兵惊惧不已，但同时，这些疯狂的囚徒们也看到了新的希望。
　　“吞噬能力，是只有、黑暗哨兵才具、有的特殊能力。”扎西次仁清晰地翻译出老人的话。
　　只有黑暗哨兵才具有？
　　那，我是什么？林辞愣了愣。
　　“为了激发、001使用吞噬能力，以供研究，他们用、了许多非人的残忍方式、对待那个孩子。我们之前，说过、的。”
　　“电击、病毒细菌……”林辞喃喃。
　　老人看着向导的眼睛，轻轻点头。
　　“那孩子是、最早承受这些的，也是承受这些痛苦、最久的，实验体。”
　　“在后来的、某次实验中，他因为被、注射了过量的，潜能抑制剂，差点、死于非命。”
　　“这让哨兵们、开始恐慌。他们，只有这、一个成功的实验体。”
　　于是，后来，一项与研究黑暗哨兵无关的实验项目被加入了001实验体的日常。
　　“他们试图、用克隆的方式，得到更多的、Gray。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克隆体并没有完全复制001的存在。克隆体、可以存活，却不具、有哨兵能力，更别说、Gray所拥有的、黑暗哨兵的特性。”扎西次仁说着，忽然瞪大了眼睛：“然后，他们开始对、001进行强制‘取jing’，想要通过、培育人类自然产生的、生殖细胞，得到更多、实验体……”
　　然而，那时的格雷，不过只是一个不足八岁的孩子。他根本不到性成熟的年纪，无法自然产生哨兵们需要的实验材料。
　　但他是个哨兵，是个最接近黑暗哨兵，拥有强大到非人般的恢复能力的哨兵。
　　所以，他们给一个孩子注射了强制催熟的激素药剂，并在对方因身体和心理因素无法正常行使自身功能的情况下，对其生值器进行了电击……
　　林辞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柔软的指腹。原来，原来格雷是因为这些，才……
　　“但他们、还是失败了。”
　　“他们一直、在失败，却一直、没有停止、研究。”
　　“直到、这个时候‘我’都还自诩为、正义的一方。”扎西次仁看着身旁的老人，怔道：“我们、最后接收到的，除了实验研究的资料，还有包括、001号在内的一百多个、实验体，和数不清的、胚胎——全部都是、克隆体。但，没有一个具有、001，所具有的能力。”
　　“上面下令，处理掉所有的、实验体，包括那些、根本没有任何哨兵能力的、普通Mute……”
　　“而我，就是负责监管处理、的那个人。我见过、他们、每一个实验体在被、处理之前，都要经过、我的检查确认……那些比我小了十几岁的、孩子，从胚胎，到婴儿，从一岁到六岁，他们不是纸面上、黑色油墨印刷的、冷冰冰的‘实验体’，三个字，他们是、一个个、鲜活的，会哭、会闹、会尖叫的，人。我，亲眼看着他们，被投入焚烧炉……”
　　“我以为我是、正义的化身，但事实上，我不过，也只是一个、自命清高的，刽子手。”
　　十九岁的天之骄子开始自我怀疑。
　　“这是‘我’的，第一桩罪。”扎西次仁复述道：“为了赎罪，‘我’自欺欺人地、放走了001……”
　　所有的实验体都被向导方直接判处了死刑，除了001，格雷。
　　他是最特殊的，在哨兵眼中是这样，在向导眼中亦然。
　　他的存在令向导高层和接收小组感到恐惧，又无比好奇。
　　“他们、既想从他的身上，得到点什么，又害怕，001的能力会害死他们。”
　　经过上层管理几天的拉锯讨论，最终，接收小组得到命令：重复试验，确认哨兵对001号实验体研究数据的可信度与正确性，然后，将这颗定时炸弹处理掉。和早先那些实验体一样。
　　向导有着比哨兵更加先进、完备的监测器材和实验条件。
　　他们只花了三天，就将哨兵这么多年来关于001的研究数据全部重验了一遍。
　　包括那个吞噬精神力的能力。
　　但与哨兵不同，这样的实验结果让整个向导高层震动恐慌。
　　001能够吞噬哨兵的精神力，是不是也能吞噬向导的？
　　这个实验不能够再继续进行下去！必须完全封锁相关消息！不论是哨兵还是向导，都不能得到任何与之相关的信息！
　　处理掉001的死刑，必须立刻执行。
　　曲珍白玛依旧是那个负责审查、甚至亲自执行处刑的人。
　　“我的手在、颤抖。我杀了，一百八十四个，和那个孩子、拥有一模一样面孔的，人……我知道，真正的001、已经被人、掉包，我知道，有人私自藏起了，那个孩子。我知道，昏睡着的那个‘男孩’，并不是001。”
　　但她没有声张。她是军方的人，她应该坚决服从上级的所有指令，但她的良知在痛苦中挣扎，那是一个孩子，一个人。
　　所有被打上了处理标签的“实验体”，都是人！
　　她默许了。
　　“我曾以为，这就是、结束了。”
　　“我杀了，那么多人，但我悔过了。我救下了过的最苦的那个孩子……”
　　曲珍白玛说着，摇了摇头。
　　扎西次仁继续翻译道：“但罪业、就是罪业，救了一个人的功德、是无法抵消残杀了一百个人的恶的。沾了血的手，已经永远，都无法再次、被洗净了。”
　　“就在‘001’被、处理掉的第二天，我被重新调，去整理试验资料……我发现了、那份罪恶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