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Gray(234)

　　林辞松开了紧握在胸口的手。
　　分别的决定是两人一同做下的，没什么可后悔的。
　　他们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只此一次。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承担起这份两人共同选择的结果。不论好坏。他都必须将他们所选择的这条路走下去。
　　林辞缓缓捏住眉心，开始梳理当前最紧要的事情。
　　带庄一鸣回到地球——好吧，虽然现在是庄大校在驾驶飞船，带他返航。但这个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可以算作完成。
　　找到隐藏在人类中的那个叛徒——这是分别时，格雷交给他们的任务。
　　在人类与Black的战争中，人类本就处于下风，这个叛徒的存在，更是泄露了大量人类所制定的战斗计划，彻底将人类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一定要找出这个人。
　　会是谁呢？
　　林辞将额头轻轻贴上冰凉的舷窗玻璃。
　　他其实已经有了个大致的猜想。
　　关于格雷所说的叛徒，他们目前已知的信息为：哨兵，平权派内部可以接触到高层机密的人。
　　最终确定对方的哨兵身份，是格雷通过此次人类作战计划泄露得知的——Black答应了对方在完成了叛逃者的追捕后，就给予对方彻底脱离向导精神力“控制”所需要的东西，让其成为真正的Black，并留在地球，统领所有地球生命。
　　而“平权派内部”、“可以接触高级机密”的限制条件，则是哨兵通过推断得出的。
　　两人先前从南极基地秘密逃离，只有几人知道的目的地却遭泄露，引发后来被向导极端派得知、追捕的麻烦，就是这人的手笔。
　　不久前，人类与Black假意交易，平权派派出林辞潜入会面地点，秘密解救庄一鸣的行动，实际上也早就被这个隐藏起来的背叛者告知了Black。
　　同样，被泄露的，还有这一次，人类向哨同Black麾下哨兵间战争的派兵布局信息……
　　这个叛徒是Black最早安插在人类中的钉子，在Black本体真正前往地球之前，一直负责挑拨、平衡人类中各个派系间的斗争关系。
　　其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制造混乱，替Black找到叛逃者的踪迹，一方面则是为了加速人类内耗，阻止人类的发展与进步。
　　一个可以用最快速度得知最高机密的，平权派内的哨兵——可能的人选就这么出现了——林辞脑中最先勾勒出的人像，便是那个总是木桩般跟在唐羽身后的A级哨兵，陆博然。
　　陆博然，身处高位，同平权派高层关系“暧昧”，有足够的机会能够获取大量机密，向外传递。
　　可是他的动机呢？
　　在卫生间里不小心听到的对话瞬间浮上心头，像是重新在向导耳畔响起。
　　——你是史上最年轻的少将，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是未来最有可能站上人类巅峰的候选人。而我，只是个用坏了就可以换的兵器，一个哨兵……
　　——能力？你要用精神力把我推开吗？
　　林辞出神地咬着下唇，一个用力，撕掉了上面片片干裂的死皮，淡淡的血腥味和轻微的刺痛在唇角里回荡。
　　那个哨兵倒也不是没有理由。
　　只是，他和唐少将……那是个遇到未知危险，会将心上人挡在身后的哨兵。
　　他说：唐羽，我不会放开你。你这辈子都别想！
　　这样的人想要变成Black？切断自己与向导之间最纯粹的精神联系？然后统治地球？
　　“大校，我们去南极基地时，你让我们联系的那个号码背后，究竟是什么人？”这艘战舰里只有两个人，林辞打开全频通讯，沉声询问。
　　年轻向导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庄一鸣莫名，但想到哨兵离开前叮嘱过二人的话，聪明的Mute研究员又很快反应过来。
　　他有些错愕地皱了皱眉，还是如实回答了对方：“那是唐少将的私人秘密通讯。”
　　对上了。
　　林辞闻言，点头。
　　陆博然，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叛徒就是这个哨兵！
　　“你是怀疑陆少校？”庄一鸣反问道。
　　能够成为唐羽的结合哨兵，陆博然自然与普通的A级哨兵不同。
　　林辞在平权派基地的时候也听说过一点。
　　他沉默寡言，却忠诚强大，曾立下了无数战功，虽然那些功劳最后都被直接记在了唐羽的头上。
　　但他依然是平权派内最有威信、最负盛名的哨兵，名副其实的哨兵头领。
　　再加上林辞无意中撞破的那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样的“陆博然”，怎么会选择背叛，用全人类的未来与Black做交易？
　　“林向导，虽然结合格雷所提供的信息来看，陆少校的嫌疑确实很大，但……这不可能。”果然，庄一鸣虽然也有些犹豫，但说到最后，仍旧将“不可能”三个字咬得很紧。
　　“我对平权派的管理层不熟。但当时，知道我和格雷离开南极基地前往塔岛的人，就只有梁晋和那串号码背后的人。我和你说过，能够确定对方身份信息的原因，就是‘他是哨兵’、‘他得知我们的目的地’、‘他多次泄露人类作战计划，并知道平权派内部的绝密计划’这几件事。我会来救你，只有少数平权派高层才知道。”林辞没有反驳庄一鸣的话，只是清晰地阐述了自己的理由，“当然也不排除唐少将他们知道消息后要再向更高层的领导汇报情况。”
　　林辞顿了下，轻轻敲了敲耳机：“庄大校，除了陆博然，您还有什么其他合适的怀疑对象吗？”
　　“……”对讲机那头的研究员迟迟没能给出回答。
　　林辞耐心地等待着。
　　“平权派的高层大都是Mute。”庄一鸣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而且以唐少将的等级，他做很多决定并不需要再向其他人进行汇报，征求意见……”
　　“但我还是不愿相信，背叛者出现在平权派……而且是，陆少校那样的人。”庄一鸣自己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实在没有什么道理，不过是一些唯心的感觉，可……
　　“嗯。”林辞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我们回去试一试，就知道了。总要把那个家伙抓出来的。”
　　他的哨兵拼上性命，让他们一定要把那家伙揪出来。


第184章 英雄
　　“……尝试接入塔台频道……连接成功。塔台提醒：请在舰人员做好着陆准备。”语气生硬的合成音提示在空荡荡的舰艇内回荡。
　　林辞轻轻呼出一口气，后倚靠进了驾驶座。
　　马上，他们就要回到平权派所驻扎的布鲁塞尔临时基地了。
　　“林向导。”林辞的耳机里忽然传来庄一鸣的声音。
　　林辞：“庄大校，怎么？”
　　“林向导，”庄一鸣有些犹豫地问：“我们这样做……真的能行吗？”
　　林辞习惯性地摩擦着指尖：“总要试试看。试试，就知道了。”
　　……
　　硕大的银白色战舰缓缓降落，在接引系统的指示下，滑入预定轨道，最终停立在机场的东北角。
　　透过舷窗，林辞看到了大批急匆匆赶来的医护人员和向哨士兵，黑压压的人头，簇拥在战舰出口。
　　“走吧。”庄一鸣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停机操作，确认无误后，招呼林辞下机。
　　林辞点头，跟上对方。
　　半分钟后，两人先后走出战舰机舱。
　　太空中没有四季轮转，昼夜更迭，地球的北半球却正是夏末的傍晚。
　　刚刚落过雨的潮湿空气中，清风微凉。
　　“庄首席！真的是你！”乌泱泱的喧闹嘈杂声中，有人破开人海，向林辞和庄一鸣快步走来。
　　是唐羽，临时基地的最高长官。
　　林辞的视线悄然无声地滑向男人身后——杰拉德，曲珍白玛，扎西次仁，还有一大群穿着白大褂，抬着担架、急救工具的医护人员，以及，陆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