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饵(38)
靥魃不会制造这样的幻境,因为它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既然,苏离说织梦蛛是根据使用者的回忆造梦,那么,知晓这个洞穴的,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
楚曦心里还有点怪感动的,这里,大概于沧渊而言是个美梦吧。兴许,还是他觉得最安全最舒服的庇护所。
这时,沧渊搂着他的腰躺了下来,把头枕在他腿上,眼睛眯起来了,像只撒娇的小猫:“师父,睡了嗷。”
他摸了摸他的头发,放柔了语气:“沧渊,该醒来了。”
沧渊倏然睁开眼,瞳孔缩成一条竖线。
那种表情,让楚曦有种自己在说什么很残忍的话的感觉。
再继续说下去,他都有点提心吊胆的:“师父知道,你想待在这儿,可梦只是梦,不是真实的,总有一天会醒。沧渊,乖,听师父的话,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沧渊眼圈泛红:“不要。”
这次连“嗷”也没有了,拒绝的可谓斩钉截铁。
话音未落,那洞外又燃起了熊熊烈火,隐约还有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楚曦心下大惊,这又变成噩梦了吗?
“沧渊,算师父求你了。”
沧渊突然抓住了他的双肩,盯着他道:“不要!”
楚曦一阵暴汗,想起苏离的话来。沧渊不肯醒,他总不能在梦里把沧渊杀了吧,就算是个梦,他也办不到。
那就只有自杀了。
这样想着,他试图挣开沧渊的蹼爪,可沧渊发起脾气来便力气奇大,一双蹼爪铁钳似的扣着他的双肩不放,他将他猛地一推,站起身时,袖子都给挠成了碎布条。
他退后了几步,沧渊却一愣,男子双臂上留下了数道血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一头如墨青丝也散落下来,整个人虽是狼狈不堪,可脸因怒意而泛红,微肿的嘴唇便显得更艳丽了点,竟透出些许平日里没有的灼灼风情。
一股火往头上窜,没待楚曦站稳,沧渊便失魂落魄的扑过去,把他搂住了,只想像梦里那样和他亲近亲近,楚曦当下却是忍无可忍――撒娇耍赖也要有个限度,他厉喝一声:“沧渊!再这样胡闹,师父真的不要你了!”
沧渊一听这句话就肝胆欲裂,搂住他死也不放,楚曦只好运气一震,将他震得倒退几步,谁料沧渊还抓着他的腰带,这么一扯,把他早就七零八碎的衣衫几乎从身上全撕了下来,这场面实在不大好看,楚曦心头大窘,见沧渊也是呆了一呆,抓着手里的衣袍有点不知所措。
趁他没回过神,楚曦一把将他推开,纵身扑向洞外的熊熊烈焰之中!
沧渊的头嗡地一声炸了,目眦欲裂地伸爪去抓……却只捞住了一截烧得焦黑残缺的腰带。
他盯着那腰带,双眼蔓上根根血丝。
“瞧瞧,魔尊大人,您师父宁可死也不愿跟你在一起。”
“他不会爱你,不会懂你,一辈子都不会。”
“前世如此,此世亦如此。生生世世,皆会负你。”
楚曦刚睁开双眼,便听见耳畔传来急促的喘息。
他被吓了一跳,垂眸一看,但见沧渊躺在身侧,双目圆睁,慌忙拍了拍他的脸:“怎么了沧渊?”
沧渊动也不动,瞳孔扩得极大,瞳色比平日要暗上许多,近乎变成了靛紫色,他一只爪攥成了拳头搁在胸前,丝丝鲜血从指缝里溢了出来。楚曦立刻去掰他的手指,掰了半天却纹丝不动,像紧紧抓着什么不肯放开。
“沧渊,沧渊,看着师父!”
楚曦俯下身子,看着他的双眼,一连唤了数声也毫无反应,且瞳底隐约有奇异的黑色纹路在流动。
第29章 为所欲为
即使不知这是如何造成的,他也直觉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心下一阵不安, 想起灵湫的话来, 抓起沧渊的手翻过来一瞧,见他掌心里除了伤口还是伤口, 深可见骨, 将那个“溟”字划拉的七零八碎, 想来符咒已失去了效用。
他立时执起灵犀, 在沧渊另一只手也刺了个符,却见他还是没有反应, 只是睁着双眼,麻木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楚曦顿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脑海中倏然便浮现出一张脸来,沧渊的脸,但比他现在要年长几岁,沾满鲜血的嘴唇勾着, 笑意无限讥嘲, 也无限绝望, 双眸宛在燃烧,却没有丝毫生机, 像是坟场上即将熄灭的一点余烬, 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那是前世的沧渊么?
为何他会这样看着他?
那种眼神, 就好像……
被自己全心全意仰赖的神打进了无底深渊一般。
楚曦的心猛地一跳, 盯着他手心的那个“溟”字, 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既然他前世就是北溟神君,能抑制邪力侵犯沧渊的正是自己曾经的名字,可见他这个师父的存在对于沧渊有多么重要的意义,绝不只是“师父”而已。
兴许,是神明之于信徒一样的存在。
他有种感觉,他必须做些什么,现在,立刻,马上做些什么,否则沧渊的身上会发生什么不堪设想的坏事。
如若名字就有这么大的效用,那么其他的呢?
想起他们初遇之时沧渊的表现,楚曦脑中灵光一闪,在手指划了道口子,挤出几滴血来,抹到沧渊唇畔,果然便见他眨了眨眼皮,一张嘴把他的指尖叼住了,如饥-似渴地吮吸起鲜血来,活像个缺乏奶水的婴孩。
楚曦见状,心下苦笑――果然,“神血”真的有用。
不料还没来得及庆幸,他便觉手腕一紧,被血淋淋的蹼爪攥住了,不知是否由于鲛人的唾液里还有鲛绡的成分,有疗伤之效,指尖的破口似乎很快便凝固了,沧渊吸了几下,便再吸不出什么血来,不满足地顺着他的脉搏往上嗅,像在寻找他全身血源最丰富的一处。
见他的理智全无的模样,楚曦叹了口气,索性将领口扯开了些,俯下身,主动将脖子凑到他唇畔。沧渊呼吸一滞,猛地将他扑倒在下方,低头照他颈侧便咬了下去,楚曦闷哼一声,身子也颤抖了一下。尖锐的犬齿刺透肌肤,不算特别疼痛,但仍有些难耐,他却咬住牙关,摸了摸沧渊的脑袋,任他埋首在颈窝处放肆吸食。
颈部血脉乃是性命攸关,此刻只要沧渊稍不留神,便足以让他一命呜呼,可他此刻想的却只是想法子保这小崽子周全。为师如此,他也算天下罕见了,想来,怕是因为前世未尽师责,亏欠了他这弟子的缘故,才有这样仿佛发自骨血深处的本能。
一边胡思乱想着,他一边向四周看去,这里还是梦中的蓬莱岛,他没有醒来,只不过是从沧渊的梦里脱了身。
得快点找到灵湫才行。
感到沧渊还吸个不停,他忙拍了拍他的背,岂料沧渊变本加厉,咬得愈发用力,还把他另一只手也攥住了。
“沧渊……”楚曦蹙了蹙眉,呻-吟了一声。
疼痛尚还可忍,可他已有了失血过多的虚弱感,有些头晕目眩起来,双手不能动弹,只得屈膝往上一顶。
这一下不偏不倚,正巧顶到了什么要命之处,楚曦心下一惊,耳畔闷哼一声,沧渊一下子弓起了背,也松开了嘴。自下袭来的疼痛使沧渊清醒过来,一眼瞧见楚曦一脖子鲜血淋漓的惨状,便吓了一跳,而且细看之下,楚曦白皙的颈间赫然有两个小血洞,意识到是自己弄的,他就心疼得要命,眼泪当场止不住了。
“师父没事啊,乖……乖。”珍珠又哗啦啦撒了一身,楚曦抚了抚他颤抖起伏的背,心下哀叹,明明是自己被吸了血,反倒是安慰人的那个,还有没有天理了?
罢了罢了,谁让他摊上个祖宗呢?
沧渊把鲛绡细细缠满了楚曦一脖子,发现楚曦也并没有嫌弃或责怪他的意思,他便忍不住得寸进尺,舔了舔他颈侧伤处,顺带把他耳根附近也舔了一番,楚曦被他舔的头皮发麻,却也没忍心斥责他,依旧抚着背给他顺毛。
沧渊心里咯噔一下,发现了什么。
――只要他哭着跟楚曦撒娇的话,楚曦似乎就拿他没辙,不仅不会责怪,而且什么都依着他,还会比平常更加温柔。他为此感到有点小小的得意,伸出双臂把楚曦的腰搂住了,埋在他颈窝里又舔又蹭,不时发出娇滴滴的呜咽声:“师父,呜,师父,不许不要我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