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饵(26)
“你们在说什么?”苏离推开窗子,“不行,我要去找我哥!”
“等等!”
灵湫一伸手抓了个空,苏离已然纵身跳到了擂台上。
“哥!你怎么在这儿,害我一通好找!”
灵湫一惊,一伸手将拂尘甩了出去,在苏离冲到苏涅身前之际把他绊了个大跟头,缠着脖子拖了回来,苏离唔唔叫唤着,被他捏住后颈死死按在椅子上,好半天才扯掉拂尘:“你做什么!”
灵湫压低声音:“那不是你哥,这幻境里的人都不是真的!”
苏离勃然大怒:“呸,你知道个屁!我哥上了蜃气船就不见了,现在又出现在这儿,怎么可能不是真的!你个死人脸放开我!”他还要骂,却见脖子上的银蛇被灵湫扯了下来,当即变了脸色,“你你你别乱来,那可是我的命根子,哎哟别乱捏,会,会硬的……!”
隔壁桌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灵湫更怒,捏着那小银蛇,手劲也愈发大了,掐得苏离胡乱扭动,连连告饶。
楚曦拍了一下灵湫,小声道:“喂,我……认识他们。”
灵湫吃了一惊,盯着他半晌才道:“你自己想起来了?”
“这还用想?”楚曦蹙眉,难道在灵湫看来,他应该不记得自己曾经的门客吗?不对,他说的,跟他答的,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这不是巧合。难道又是前世?
如此倒也能说通,苏涅和罗生为什么会来做他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公子的谋士了。这十年,也是多亏了他们斡旋,他才没有被楚玉及其背后之人整得太惨。
他问:“灵湫,关于苏涅和罗生,你都知道什么?”
“苏涅,罗生?不是。”灵湫顿了顿,旋即眼神又黯淡下来,“岛主名叫云陌,夫人叫云槿,是同门师兄妹,不是你说的那两个名字。不过……苏涅不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个门客?”
楚曦点头:“我认得他们,是因为他们都曾在我的身边出现过,并且,帮过我不少忙。灵湫,他们是不是前世都与我有什么牵扯,才会出现在这儿?”说着,他脑中灵光一闪,“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岛主援助谁对付靥魃来着,北溟神君?那个上古海神?”
灵湫的脸僵住了。
一阵强烈的心悸袭来,沧渊不禁呼吸一紧。
楚曦嗤笑一声,哂道:“我前世总该不会是个神吧……”
灵湫将他的嘴一把捂住了,与人面螺米面如死灰地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默念:自己推测出来,这应该不算泄露天机吧?
耳闻上方传来隐隐雷鸣,四目俱是一沉。人面螺在他脑中叹了口气:灵湫,你可别再说漏嘴了,现在北溟没有神体仙骨,万一招来天劫,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再加上那小魔头万一在北溟化神飞升前就想起来前世的事,那可更是雪上加霜……
灵湫和人面螺几乎异口同声:“你不是!别胡说八道亵渎神明!”
楚曦拿开灵湫的手,笑道:“行了,用不着你们说,我也觉得荒谬至极,哪有一个神会像我活得这么窝囊的。再说那北溟神君不是魂飞魄散了嘛,哪能转世成一个落魄公……”
灵湫慌忙厉喝:“你给我闭嘴!”
沧渊满耳俱是“魂飞魄散”这个词,只觉胸痛欲裂,似万箭穿心,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疼,喉头里发出了嗬嗬的痛苦嘶鸣。楚曦听见这声音,忙凑过去察看他:“沧渊,怎么了,不舒服?”
甫一揭开披风,他就被吓了一跳,沧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嘴唇都快被自己的獠牙咬穿了,鲜血从下巴一路滴到颈子上。
怎么训了一句,就生气成这样了?
楚曦快心疼死了,慌忙去掰他的嘴:“沧渊,沧渊!”
沧渊打了个抖,一口咬在他手背上,睫羽剧烈颤抖。疼是疼得要命,楚曦却也不敢抽回手,就任他这么咬着,灵湫和昆鹏要来帮忙也被他挡住了:“别动,他没下重口!硬挣会弄断牙的!”
旁边二人俱是一阵语塞——不是应该先担心手被咬断吗?!
昆鹏急得吼:“这鬼东西的牙比剔骨刀还利,你瞎操个什么心!”
楚曦也吼:“刚换的新牙呢!”
似被吼声惊醒,刺入手背的獠牙猝然一松。
第22章 初露锋芒(已修改)
似被吼声惊醒,刺入手背的獠牙猝然一松。
沧渊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惘,楚曦抽回手,他才全然清醒过来,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盯着那两个冒血的小洞,双眼眨了一眨,眼看就要哭了。楚曦生怕他泣出珍珠来落得满地都是太引人注目,便把他揽到怀里来,哄了又哄,好歹答应把手给他舔才哄住。
一桌人这样看着沧渊捧着他的手舔来舔去,楚曦有口难言,扶额不想说话,其他人也是无语凝噎,雅间里气氛一时怪异到了极点。
……
“敢问诸位是哪派的?”
此时,隔壁传来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
灵湫伸手拨开木珠结成的帘子,一个着赭黄道袍的道士站在那里,笑眯眯地冲他们拱手一揖,他背后坐着一桌子也全是道士。
“呃……”楚曦心道,灵湫说过他是什么山来的?
“尧光山。”
“啊,原来是尧光山的道友!在下乃是地爻派的,有幸结识诸位……”那人环顾一圈,目光掠过沧渊时一凝,楚曦心中一跳,忙用披风盖住他的脑袋,抽回了快被鲛绡裹成粽子的手,心叫糟糕。
黄衫道士怪异地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坐下与边上一个年长的虬须道士交头接耳,眼睛不住往沧渊这边瞟。楚曦不安起来,鲛人到底是妖族,带来这种场合若是给发现了必会有麻烦。
此时,外头又是一阵喧哗,原来是试炼大会开始了。
楚曦扭头,见岛主夫人推着岛主上了车辇,看样子是要打道回府了,白虎拉着车辇起飞时,岛主正抬头与他夫人说话,后者兀自打着伞,没弯下腰去听,这实在是个不太体贴的举动。
他不由心想,这对“夫妇”似乎有点……貌合神离啊。
那岛主夫人到底是不是苏涅呢?还是苏涅的先辈?苏离说苏涅上了蜃气船就失踪了,苏涅和这岛主夫人之间必定有什么关联。
越想他越觉得可疑,虽然在他印象里苏涅是个行事乖张却重情重义之人,可以信赖,但他从不知晓苏涅原来是巫咸国人,更不知晓他有个灵巫弟弟,就难说多么了解这个人了。
现在看来,他过去的生活里,几乎身边每个人都不那么简单。
想着,他问灵湫:“岛主是因为身子不好,所以平常不怎么说话,都让夫人代劳的么?”
灵湫与他目光交汇,淡淡道:“你怀疑夫人?不会是她。要一夕之间将瘟疫传遍蓬莱岛,就得让岛上大部分人都没有防备的入睡,靥魃方能毫无阻隔的入侵梦境。可试炼大会上,不乏修为高深,到了七八重境界,前来观战的前辈,能催眠他们的人,不管是修什么的,除非修到了第九重的最高境界,否则不可能办到。”
楚曦问:“可夫人能呼风唤雨,难道不很厉害?”
“那只是看起来。我接触过岛主夫人,她根骨奇差,体质极阴,根本不是适合修炼之人,应是靠丹药强行炼化出真元的,岛主都没有达到第九重境界,她更加不可能,只会些花架子罢了。”
听他如此讲,楚曦却愈发觉得怪异。
“你之前说,他们是师兄妹?”
“嗯,云槿是老蓬莱岛主的女儿,云陌是养子。”
“那为何岛主之位传给养子,不传亲女?”
“我不是说了么,她根骨奇差。”
“夫人就没有怨言?”
“自然,她深爱岛主。”
楚曦闭了闭眼,想起方才的那一幕,他自幼习画,画过的人成千上百,故而对人的动作神态很是留意,即使是微小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