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死心累(326)
既然是这样,那我完全可以暂且放下人手已达饱和的调查,只全心准备一剂为专为袁无功调制的猛药。
毕竟我家二夫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琢磨着这些见不得人的想法,我先去找了青宵,这小孩儿自跟我坦白了当年和羽仪等人的往事后就颓了,即使已经过了这两天,他情绪看着还是不太好的样子,我摸了摸他的脑袋,他绷着表情,软乎乎的小脸儿掐起来的手感一定好。
“袁无功最近没有来找过你?”
“他为什么要来找我。”青宵闷闷地说,“师兄平时本来就不爱搭理我,除了抽问我功课的时候还会主动和我说几句话外,他根本就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我把他耷拉着的下巴往上托了托,青宵更郁闷了,一副逆来顺受的倒霉模样:“他对前辈你不是这样吗?不好好说话,爱答不理,特别喜欢嘲讽人。”
“他对我……”
我回忆了一会儿,诚恳道:“嗯,他对我也不好好说话,特别喜欢嘲讽人。”
“是吧!”
“但他对我从来都没有爱答不理过,我倒是有段时间没怎么管他,他凑过来也都草草应付了事。”
青宵特别吃惊地看着我,我笑道:“ 不管怎么讲,一码归一码,你不觉得你师兄那人也肆意妄为了太久吗,不觉得是时候该给他一些教训了吗?”
“教、什么教训?”
“我没想好,你能提点建议吗,他肯定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最亲密的人打倒——我们来制定一个让袁无功涕泪横流原形毕露的计划吧!”
青宵:“……”
青宵:“前辈,有时候我觉得你比师兄还可怕……”
同青宵偷摸敲定了以气死袁无功为终极目的的方案一二三,别看青宵开场表现得唯唯诺诺,真要他压阵,给出的建议是一个接着一个重拳出击,我都听得沉默了,他还意犹未尽,直到送别我时,青宵才恍然来了句:“对了,前辈,等会儿记得把这个送去给言良。”
我接过他递来的小瓷瓶,还没问里面装的是什么,青宵就自然而然道:“是解药,他中的毒是我亲手调制的,不按时服下解药的话……”
“会死?”
“怎么可能,我是救人的医师!”青宵像是听见了很不可思议的话,嗔怪地连连摆手,笑道,“只是会让他比死还难受而已啦!”
……到底谁才是可怕的那个人啊。
不过既然不会死,那就没什么好着急的,还是等言良主动找上门来打滚求饶,更方便我掌握主动权。
嗯,青宵一定是预料到了我的打算,才特意贴心地没下重手,果然是阿药教出来的好孩子,真是温柔极了。
怀着如此这般的慈爱心态,我决定再去找阿药试一次。
昨夜他对我说的那些话乍一听字字惊心,实际想来,也并非毫无回旋余地,最关键的是,他还不明白,反抗,反抗是没有意义的,我方成员个个出手如雷霆,如果只有姬宣和谢澄还好,他俩或多或少会看在往日相识一场对袁无功手下留情,一旦姬湘加进来,那就不好说了。
她现在还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就找到了秦君,为了从他口中问出情报,差点把人活活逼疯在回忆。
帝王静静地坐着,坐在我身后没有边际的阴影里。
她在等待我表态,我若始终不行动,想必姬湘会欣然替我接手一切。
这不是我要看到的局面。我可以借助姬湘的力量,这却到底是一时之计,固然有姬湘作为帮手,我可以轻而易举跨越许多难关,但——
小瞧一个善于权斗的帝王,结局只会葬身于乱箭尸海。
她给我越多,我就会失去越多。
当姬湘不再畏惧天道之威,敢于抬头直视我,那问题便大了。
得适当分散这位掌权者的注意力才好,要从姬宣那头下手吗,稍微动点手脚,姬湘心忧胞兄,很简单就会被我控制在手里。
又或者要用凤凰引开她吗,可以是可以,总觉得不应该这么快就让她得偿所愿,那甜头未免给太多了。
我:“啧,烦啊……”
姬渊:“烦什么?”
我的手盖在面上,透过指缝,姬渊睁大了眼睛,很是好奇地瞧着我,半晌,我移开手,同时也偏开了视线,道:“怎么又来找我,你在药王谷真的找不到事情做吗?”
“轮得到你这么说我吗,你还不是成日寻欢作乐,昨天陪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婊……那个姑娘呢,她去哪里了?”
时至如今,姬渊仍做少女打扮,明明外貌清丽绝伦,偏出口的话粗鲁至极,他像听不出我语声的疲惫,只顾着光凭想象去充满恶意地诋毁他人。姬渊得意洋洋道:“难道她看出你本质就是个没出息的东西,所以才扔下你和其他野男人跑了?”
“……你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措辞,药王谷就教了你这些吗,还是说你只能学会这些?”我头痛欲裂,太阳穴剧烈跳动时令我眼角也在微微抽搐,“我们说好的三个月已经过了,我现在没义务保护你了,往后离我远点,知道了吗?”
“谁跟你说好了,那是你自己定的期限,我可从来没承认只会跟你三个月……别说这些了,你把我丢在一边这么久,你都不打算补偿我吗?”
“你还要补偿?你真是——过来!我跟你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他被我抓住了胳膊,顿时做作地大叫一声,一个劲儿嚷嚷我凭什么凶他,等我把姬渊拉到山道边的小树林里了,正要严肃地告诉他眼下事态有多么严重,姬湘的到来对他这个秦王之子而言有多么不友好,他却笑嘻嘻地靠过来,两条手臂无骨似的缠到我肩膀上去了。
“你好凶,你就仗着我脾气好,才这么不把我当一回事……”
他个子分明比我高,还要硬生生缩骨往我怀里塞,我拎着姬渊后衣领,想把他从我身上撕下去,还没正式发力,他先叫唤起来:“啊!我明白了!”
我勉强耐下性子:“你明白什么了?明白你现在的作态有多不上台面吗?”
“她就是你在药王谷的那个妻子吧,这就说得通了!”姬渊气愤地道,“什么夫妻啊,一直在照顾你的人是我,我一看她那副模样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她知道你为了上药王谷来,一路吃了多少苦吗?就会在原地坐享其成,当你的妻子可真轻松啊!”
听了这番胡搅蛮缠的话,我连诧异愤怒一类的情绪都生不出了,姬渊还在由着性子发泄,我却没有心力再继续和他争辩下去。
我靠着树干,冷静道:“你昨天看见的那个人不是我的妻子,是姬湘。”
姬渊:“……”
“这真的是最后一遍提醒你了,离我远点,如果你还想保住你这条性命,就别再靠近我。”
“……”他喃喃,“怎么会,她都成了皇帝,怎么还会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她发现我了是吗?她是来杀我的对吗!”
“杀你还需要她专程跑一趟?姬渊,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那她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对了!姬宣!是姬宣让她来的,是姬宣给她通风报信,我肯定是被姬宣发现了,所以才……”
这在姬渊眼里毫无疑问是风云骤变,事态直转急下,他贴我贴得很紧,因为过度恐惧,我能感受到他的肢体不住发颤,想到这之后我与姬渊就不会再有来往,我便允许他再依靠我一时半刻,我扶住他抖得跟风中蒲苇似的肩头,放软了语气,叹道:“好了,我不会让她杀你,只是你必须学会一个人在这世间活下去,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姬渊,对你而言,或许这一课来得太晚了。”
“她是来杀我的……”
“杀你是顺带,真要说,她也是来杀我,她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我拍拍他的脊背,“往后就当不认识我,路上遇见了也要装作没看见,这样对你对我都好……放心,也就是这两个月,等我要处理的事解决了,我们就都会离开,你便努力在此地扎根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