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死心累(136)
这种给钱花的爸爸到哪儿我都是要第一个认的,为了给姬宣买那块儿玉几乎花光了全部身家,我捧着这些钱,深情地唤了一声:“哥,你是我亲哥!”
绪陵回以呵呵:“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你那宣殿下要造反的传言,我还在想你这家伙干什么吃的,新年都浪哪儿去了,竟然还能放着姬宣不管?”
我没解释自己新年被姬宣囚禁在王府不见天日的事,面色微变:“传言已经到这一步了?”
“太子费心再想瞒,也解释不了为何陛下连新年期间都没有露面,一连这么几个月,死人都知道里面有猫腻。”绪陵把我丢到椅子上,自己则大马金刀在另一把太师椅坐下,“他拖着不敢登基,不就是觉得自己手里没兵权,没办法跟姬宣对抗吗?这些年苦心经营着自己对外形象,结果现在有关开膛手的说法大大减损了民心,姬玉再不去到处散布起姬宣谋害陛下意图不轨的传言,就要被逼进死角了。”
我平淡地道:“姬宣的兵权是他自己实实在在打出来的,当初他们把姬宣挤兑到边疆,就该料到今日。”
“要不怎么姬宣是天选之人呢?姬玉也是倒霉,非要跟天选之人作对,如果他安分点,别搞猫腻,说不定还没啥事,结果一门心思和姬宣过不去……”
“姬宣本来也不想当皇帝。”我点头表示同意绪陵的这番话,顿了顿,又微笑着续道,“就连姬湘,我看也是硬生生被逼出来的。”
绪陵豪情万丈地拍板了:“没得说了,那就开打吧。”
“你说得倒是轻松。”
“又不是没料到这一天,打就打呗,比起这个,公主殿下才是让我烦心的,你刚才说她也是被逼出来的,唉我也猜得到她这些年独自在宫中估计没多好受……她想法还是没变?真要踹翻所有人自己当老大?”
我:“她比较有自己的想法。”
绪陵话声一滞,他眯起眼凑近我,摸着下巴道:“怎么,听你这口气,像是和公主闹得不太愉快。”
顶着绪陵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我耸耸肩,绪陵在我脸上看了半天,大概也没看出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悻悻坐了回去:“所以你为何非得支持她呢,老是嚷嚷你那个宣殿下好得不得了,那让姬宣当皇帝不就完事了嘛!你这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
我刚要开口,绪陵不耐烦地抬手打断我:“得了,我都会背你那几句话了,哎呀我想实现殿下的心愿,我想让殿下做他自己,哎呀我舍不得看见我那么娇贵柔弱的老婆,就为了当这个高级公务员一天到晚劳心费力……”
我:“……最后这一句话是你自己加的吧!”
绪陵冷酷一摆手:“都是一个意思,得了,上回你跟我说的那个计划虽然扯淡,但我后来仔细琢磨了一下,在不靠谱中又奇妙地显得非常靠谱,好像还真挺能治这帮封建迷信的古人,负负得正,既然成功率上来了,我也不多说什么。”
我一口气还没喘过来,绪陵又迷之微笑着,道:“所以最坏情况下,咱俩得对着干了。”
“……”
我咽了口唾沫,低声说:“你家里人,还是决定维护正统吗?”
“改不了,一群老顽固,一天到晚嚷嚷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的家伙,能指望他们接受你家公主吗?他们连姬宣都不认,更何况姬湘?没可能的。”
绪陵语气很散漫随意,我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他靠着椅背,长长吐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道:“陛下七弟秦王,多年盘踞一方,地方上有关他的怨言多如牛毛,此次借着新年进京面圣,可能也是觉得自己搜刮民脂民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家伙看着亲近姬煌那个傻逼,但我早就怀疑他跟太子才是一伙的,果不其然。”
“那也就是说,秦王,还有你们绪家,以及谢从雪,就是太子用来对付姬宣的力量。”
“……”绪陵没急着问谢从雪是怎么回事,他沉默了一会儿,坐直身,像是愧疚难安,绪陵低声向我说,“姬玉拿景瑜的事逼我爹,景瑜……景瑜再怎么也是我过命兄弟,是我家人,本来我爹比起族里其他老祖宗是最好说话的一个了,可……弟弟,我…… ”
说到后面,绪陵有些语无伦次,甚至忘了我本来不该知道有关景瑜的那些往事,我原是面无表情,瞧他这方寸大乱的模样,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绪陵茫然地看着我,我柔声道:“嗯,本来咱俩就说好了,你有你的立场,我们不一定要做同一个选择。”
“那你……”
“我会一直站在姬宣这一边,是因为我天然的身份所决定,我来此地就是为了护他平安,这没什么好说的,而绪哥你不一样,我光棍一条,你却有你的家族——你是绪家的绪陵。”
我还要再往下说,却发现绪陵忽然变得急促起来,眼睛也泛着红,我赶紧停下话头:“怎么啦怎么啦这是,都说了咱们不一定要做一个选择,怎么还这样啊……”
绪陵一把握住我要去擦他眼睛的手,他深吸一口气:“绪家有绪家的考量。”
我笑着:“嗯。”
“但有一点你要记住。”绪陵直视着我的眼睛,吐词清晰,一字一顿,“绪陵,永远都是你的兄弟。”
第142章
做人要拎得清,要有自知之明,就算人家绪陵心地好,我自己也不能蹬鼻子上脸,既然知道绪陵现在处于我的对立方,那我腆着脸再问他要更多的情报,就显得很不合适了。
绪陵自己似乎也清楚这一点,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的,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我们揣着满肚子心事对坐无言,安静许久后,看着彼此竟嗤的一声,一齐笑了起来。
“算了,别聊了,再聊真要倒戈了。”绪陵摇头笑着,他站起来,简单道,“哥不欺负小孩儿,给你最后一个礼物,拿了走人。”
他把我领去马厩,让我自己看上哪匹直接牵走,我目光游移在这些比我人还高出许多的骏马当中,在心里估计着它们的价值,半晌看中一匹较为寻常的,便说:“那就这一匹——”
“啊哼!”
绪陵重重咳嗽打断我,我收回手指,狐疑地扭头。
他面无表情。
“呃,这一匹看起来不太吉利,那,那我还是选这——”
“咳,咳咳咳!!!”
绪陵捂着嘴,扶着柱子,咳得肝肠寸断,仿佛突然间有了那个大病,我迫不得已再次改口,如此一连数次,终于在我选定一匹赤红的大宛马后,绪陵才不再咳嗽,那马额头上一点白纹格外突出,眼神中颇有灵性,偏头在绪陵肩膀上亲昵地撞了撞,绪陵轻拍鞍身,似有留恋,却在下一刻毫不犹豫牵着缰绳将她交给了我。
“吹声口哨,多远雪面娘都会来接你。”绪陵又拍拍我的肩膀,这一次他的语气真的沉了下去,“别在这儿耽误工夫了,走吧。”
我:“……雪媚娘?”
绪陵当场发火:“雪面娘!!!对我家雪儿尊重点!!!!”
骑着雪媚……雪面娘出了城门,一路上她速度都不算快,有好几次我都感觉手下的缰绳隐隐不听我控制,想了想,我俯下身,抱着她的脖子说:“等我这边把事儿办完了,就把你还给绪陵,放心好了。”
于是接下来的旅程就愉快了许多,玄凤到底靠谱了一回,化身苍鹰飞到我们头顶指示前进的方向,鹰击长空,开春时节万物复苏,溪流解冻,柳树抽条,若非时候不对,我倒还真想借此机会,慢悠悠欣赏沿途风光。
而雪面娘自从知道我会把她还给绪陵后,情绪也高昂许多,跑起来那叫一个轻盈平稳,速度对其他马而言根本是跨维打击,路上有同行者也都被我们远远甩在了脑后,见此情形那哪能得了,我的溢美之词喷涌而出,什么拳打赤兔脚踢的卢一套又一套,我越是夸她跑得越是快,汗呈血色,有股异常的迅猛野性,到最后反而是我这边担心起来,拉了缰绳在河岸边停下来,让雪面娘小姐喝口水歇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