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202)
“您有选择的。”德·拉罗舍尔伯爵站起身来,“您可以选择让他带着他的钱滚蛋。”
“没那么简单,”吕西安说,“我需要他。”他不能坐视阿尔方斯撤资,那会彻底把他刚建立起来的产业摧毁的。
“您需要他的钱?”德·拉罗舍尔伯爵高傲地问道,“您做这些,就是为了钱?”
“您不明白。”吕西安摇头,“他是个骄傲的人,也许他有一天会对我丧失兴趣而后离开我,但是他绝不能容忍我主动离开他……他会把这个当成一种冒犯的。”
“那又怎么样?”德·拉罗舍尔伯爵反问,“如果他要对付您的话,我会保护您的。”
“那他就会连您也一起对付了,”吕西安握住伯爵的手,“您不值得为我这样去做。再说了,与其把他变成一个危险的敌人,不如保持和他的盟友关系……他已经答应了,不会再计较这件事情,我们都应该朝前看。”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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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西安苦笑一声,“如果可以的话,您还是别再问了。”
伯爵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哀伤,“好吧,好吧……不过请您记住,无论任何时候您需要帮助的话,只要告诉我一声。”
吕西安感到自己的鼻子又酸涩起来,“谢谢您。”他听到自己说道,与他做交易的人不少,但这样无条件的赠礼他收到的可不多。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为了缓解尴尬,他指向被德·拉罗舍尔伯爵放在扶手椅上面那本摊开的书。
“您刚才在看什么呢?”他拿起那本书,发现上面的文字都是俄语。
“是普希金的一首诗。”德·拉罗舍尔伯爵将书从吕西安手里接了过来,“我念给您听。”
伯爵用俄语朗诵着,他的声音清亮又抑扬顿挫,还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哀伤;吕西安一个字也听不懂,但那韵律之间自有其魅力,即便听不懂俄语也能朦胧地体会到其中的美感。
“很好听。”他轻轻鼓了鼓掌,“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是关于季节的。”德·拉罗舍尔伯爵有些语焉不详,他很快就合上了那本书,明显不愿意多谈。但吕西安已经记住了那首诗标题文字的形状,等他回到房间,就在一张白纸上模仿着形状写下了那个词。
当天的晚餐结束后,吕西安找上了莱蒙托娃小姐,从对方口中,他得知这个词是“春天”的意思。
“那么普希金有没有写过一首以此为名的诗呢?”他追问道。
“他当然写过,事实上,我还会背呢。”莱蒙托娃小姐回答,“需要我给您背一遍吗?”
“能用法语吗?”吕西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俄语很美,但我实在是一窍不通。”
莱蒙托娃小姐抿了抿嘴,以掩饰自己的笑意,她转向窗户的方向,外面又飘落起雪花来,雪花在月光下成双成对地打着旋,融入到广阔无垠的白色雪地里。
莱蒙托娃小姐的清脆嗓音响了起来,正如吕西安所希望的那样,这一次她说的是法语:
“春天,春天,爱情的季节,你的来临对我是多么沉重——”
“在我的心灵里,在我的血液里,引起多么痛苦的陌生——”
“一切狂欢和所有的春光,只会将厌倦和愁闷注入我的心——”
“请给我狂暴的风雪,还有那幽暗的漫长冬夜!”
第115章 授勋
雪又断断续续地下了一晚上,星期一早上,客人们才谢过主人殷勤的招待,乘雪橇去镇上的火车站乘早班的快车离开。受到大雪的影响,铁轨上结了冰,列车的行驶也变得断断续续,因此等他们回到圣彼得堡,已经是当天的深夜了。
在俄国外交部举行的谈判于星期二重新开始,参加的大人物们刚刚从周末的娱乐当中返回,一个个都精神不振,弗卢朗部长更是眼底青黑,还不住地打着哈欠——他被俄国外交大臣请去了一座拉多加湖边的意大利式别墅,据说同去的还有一打圣彼得堡正当红的交际花,其中至少有三个在当天晚上进到了部长的卧室里。
正如之前所预料的那样,谈判进行的非常顺利:当大人物们纸醉金迷的时候,他们的下属们已经加班加点地解决了双方的绝大部分分歧。于是星期四下午,在外交部的大礼堂里,满面春风的弗卢朗部长和俄国外交大臣一道,在《法俄联合公报》的正式文本上签下了名字,当天晚上的晚报,就发表了这个联合公报。
联合公报的文本,同样被送去了德国大使馆,并用电报传递给正在巴登-巴登的温泉疗养的俾斯麦侯爵,第二天,柏林的德意志帝国外交部也发布公告,宣布德国完全赞同《联合公报》的“协作精神”,并愿意“与法兰西和俄罗斯两个伟大国家一道,维护欧洲的和平与稳定”。
英国,奥匈帝国和意大利,对三国联合宣言发表了官方的抗议,但这只是一个姿态而已,人人都看得出,俄国只是在寻求一个体面的台阶以从保加利亚危机当中抽身,英奥意三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自然也愿意让沙皇保留面子。
整个欧洲欢欣鼓舞:一场欧洲大战的可能性暂时消弭了,或许战争之神终有一天要降临在这片大地上,收割一百万条,一千万条年轻的生命,让从比利时到喀尔巴阡山脉的土地被鲜血浸透,但这至少不会发生在今天,也不会在明天。欧洲还将要和平繁荣下去,直到那命定的日子到来,到那时,“美好年代”的浮华下隐藏着的一切丑恶,都将要迎来最终的清算。
证券市场对此作出了积极的反应,星期五一开盘,伦敦,巴黎,柏林和维也纳的股市就都直冲新高,让早已经做好布局的阿尔方斯再次大赚了一笔。作为代表团的成员,法俄谈判的进展对于随行的银行家们完全不算是秘密。
既然危机已经结束,那么就到了论功行赏,弹冠相庆的时候。联合公报刚刚发表,沙皇陛下就宣布,星期天将要在冬宫举行盛大的授勋仪式,褒奖“为欧洲和平做出杰出贡献的人士”。
整个法国代表团都受到了邀请:所有的代表团成员,都将获颁“功德齐圣徒的圣弗拉基米尔大公勋章”,地位最高的弗卢朗部长和德·拉罗舍尔伯爵都拿到了一等勋章。吕西安得到的,则是一枚二等圣弗拉基米尔大公勋章——这自然是酬赏他居中牵线的功劳。
同样拿到二等勋章的还有阿尔方斯这些银行家,在财政大臣的软磨硬泡之下,他们“勉为其难”地将贷款利率降低了一点五个百分点,作为“法俄友谊的体现”,当然他们这样做完全是出于生意考虑:财政大臣暗示如果他们愿意给予优惠,那么俄国将会对法国资本给予一系列的优惠措施,同时日后的借款也会优先考虑法国银行。
为了长远的利益,法国银行家们终于在利息的问题上松了口,签订了借款的合同,于是沙皇也发给他们二等圣弗拉基米尔大公勋章作为答谢。唯一例外的是罗斯柴尔德夫人,她获得的是颁发给女性的“伟大殉教者圣叶卡捷琳娜勋章”,这枚勋章同样也会在授勋仪式上由沙皇亲自颁发。
至于代表团的一般成员,也都获得了一枚三等圣弗拉基米尔大公勋章;来访的法国战舰的军官们,同样都获得了颁发给军人的圣安娜勋章,士兵们则得到了纪念章。俄国人在礼数方面永远都是那样周全,他们绝不让任何人空手而回,这样的慷慨赢得了法国人的交口称赞——许多人加入外交界的目的,就是为了收集这些花花绿绿的勋章,他们对这发亮的小玩意的热情,简直可以和喜爱收集亮片的喜鹊相媲美了。
星期天的下午,法国代表团的成员再次来到了冬宫,在宫殿前,他们受到了仪仗队的正式欢迎,其排场比起抵达时候的欢迎晚宴还犹有甚之。
仪式在宝座大厅里举行,大厅里人潮攒动,身穿华服的人们挤在一起,只能小心翼翼地移动,否则就难免踩到某位男士的脚或是某位女士的裙摆。到场的人怀着不同的心情,讨论着官员的升降,人事的变动和今天将要由陛下授予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