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顾之徒(169)
那声音独属于他,沈怀霜不自觉攀着他的背,紧抱着、依赖着,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缠绕在钟煜头脑里,聚焦成了灭顶,从头到尾彻底浇灌了他。
原来他要他情愿竟是这种感觉。
原来世间的爱意是情愿,而不是作茧自缚。
青年紧绷的背肌理流畅,肌肉收紧,又放松,起起伏伏。他吻了沈怀霜好久,期待地看着他在自己身下绽开、释放,那双清透的眸子从聚焦到失神,再到紧紧地拥住了他。
那是钟煜曾经最虚妄、最隐秘的梦境。
可到了今日,一切却都成了真。
汗水混在一起,钟煜贴着沈怀霜耳根道:“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诱哄般的语气,又是那样,沈怀霜迷迷糊糊地捧住了钟煜:“我好像……不行。”
钟煜埋头吻了上去:“你慢一点。”
沈怀霜自然而然地触上了钟煜的胸膛,在他掌下,淋漓的汗水汇聚,指尖下,纵横着青年的疤痕,像承载着他所有的过去。他看了好久,看得视线模糊,旋即又蒙上了水汽。
十指纠缠在一起,紧扣在枕边。
用力到极致的时候,声音也变得失控。
沙哑的。
失控的。
低诉的。
沈怀霜:“……这样可以了?”
钟煜:“你抱着我,还是我来。”
屋外水流潺潺,寒池边泛了天光,盖住了屋里的声响。
沈怀霜面上淋了汗,闭着眼,用力地反扣住钟煜的背。
“沈怀霜。”
爱这个字,好像无论哪个场合都不便于脱口,可沈怀霜的的确确听到了钟煜揽着他的背,低诉着,说爱他。
爱他,爱他。
沈怀霜眼角滑落过泪花,半仰着头,道:“ 我听到了。”
有一瞬,他找到了游离飘荡时的安定,就在他怀里,他眼前。
第136章 檀郎、檀郎
到了大礼当日,沈怀霜和钟煜一反平日的打扮。两人平时都是简衣银剑,今日他们身上都换着华贵的红衣,衣摆缀着鲛纱、明珠,簪着互相为对方选的玉冠,腰上带着同一块同心佩。
莱阳山庄的正门大开,两人齐齐从莱阳山庄跨出来。
正席分两侧,有百来阶的长阶,一侧是坐着钟煜的亲友,一侧坐着沈怀霜的自家人。
正座上,崐仑掌门面色含喜,几个老头难得没有吵架。
兰陵梳起了妇人发髻,面容还是如当年姣姣,依稀可见少女模样。早上,她在钟煜身边绕来绕去,当年钟煜怎么送她出的嫁,她就怎么送钟煜接的沈怀霜。
兰陵想到伤心处,她一抬头,就撞见了邹然给她擦眼泪,她怀里的小女孩亲了亲她的面颊,要她不要伤心。隔壁的昭成撑着额角,掀起眸子,乔装后的女帝还是挡不住天家气派,她望着钟煜,眼底有几分感怀,在钟煜走来的路上,她先朝钟煜敬满整整一杯酒。
席上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朝正座走来的两人,钟煜牵着沈怀霜的手,一直望着他,他一边走一边笑,好像尽可能想把这一刻走得再漫长一些。沈怀霜低头笑着,反扣着钟煜的指节,他把钟煜牵得很紧,替他们两人探着前路。
钟煜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先生,等跨上最后一段石阶,你就能看到前厅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沈怀霜在钟煜耳边低声说道:“我等了这些时日,总算是能看到了。”
山阶之上,他们互相牵着彼此的手,走上了最后一个台阶。身上红衣摇晃,拂过红鲤池畔。
山庄前厅四周挂着长条的清水铃,暗金、梅红、金黄的锦鲤争先恐后地在水池内翻滚,跃过水面,划起长长的水弧,风过时,清水铃叮叮摇晃。
前厅正中,正对着两人的正是一张宽敞的书台,台上笔墨纸砚全齐,中心正落着新剪的庚帖。
沈怀霜握着钟煜的手,忽然不动了,短暂的一刻之后,暗红长绸之上,仙童洒出无数花瓣,纷纷扬扬如春日落英。
“恭喜二位结成道侣。”稚童的声音朗朗地传来。
“爹爹,你们要长长久久。”
玉簪花混在合欢、牡丹中,又飘落在沈怀霜的发上。
沈怀霜闻着萦绕在鼻尖的香气,蓦地听到了头顶上群鸟振翅的声响。
山庄之上,所有鸾鸟振翅久久徘徊于山庄之上,周围丝竹声泠泠,奏的乐曲竟都是仙门人用的清乐,鸾鸣声与仙乐齐奏,一时恍然如飞升时。
“恭喜恭喜。”
“这么多年了,总算得偿所愿。我说你俩可要好好的,知道了不。”
“十里红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在弄婚娶大典,根本不是结哪门子的道侣呢。”
周围人都朝他们靠来,贺喜声不断,这些人也都是熟悉钟煜和沈怀霜多年的人,场面不算很大却热闹地像塞下了整个门派。
沈怀霜站在所有人身前,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沐浴在一片名叫喜悦的日照里,他太想停留住这种感觉,一时间,好像什么反应都变得很慢。
钟煜开了坛邈远道人给的桃花酒,觥筹交错间,沈怀霜握紧了钟煜的手,一起一杯杯敬下来。
喜糖再从他们手里递出来,所有人竟都抢着在吃,他们把每一块品种的糖都吃了一口,红线落在所有人的手上,如同那对道侣绕不完的情丝。
“快来,快来!流影了!!”张永望抱着流影石站在最前端,他找了个木头傀儡人,找好了位置,急匆匆跑到了人群中。人群正中央站着沈怀霜和钟煜,他们又互相望着对方笑了。
“再来,再来,这张随意点。”
就在流影石落影的刹那,钟煜当着所有人的面,捧着沈怀霜的脸,不顾一切地吻了下去。和钟煜吻上的刹那,沈怀霜耳畔所有的声音都变小了。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哗然,可沈怀霜忍不住也吻了回去,亲完这一下,他又在身旁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一抬头,就对上了张德林的眼睛。
“许久不见,仙师可还安好?”张德林换了长衫,他年已而立,面上儒生气很重,开口不急不徐,早不见当年宫禁内的恭敬模样。
“张郎君也是。”沈怀霜朝他微微颔首,淡淡笑了,“一别数年,见你倒是越来越好了。”
“小小笔墨,不成敬意。”张德林做了个情的动作,颔首笑道,“二位快写。”
“先生,还是写当年那句话?”钟煜的声音在沈怀霜头顶上响起,他贴着沈怀霜的后背,手腕覆盖在沈怀霜手背上,墨笔沾满墨汁,静静悬在一旁。
“好。”沈怀霜的声音很克制,他带着钟煜一起落笔,一起一落,顺着笔画写了下去。
——我与先生,夙期已久,人间无此。
笔走游龙,落笔龙飞凤舞。
沈怀霜一边写下去,一边回忆着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我和你相处许久,人间没有像我们这样深厚的情谊。”
钟煜在他身后回答道:“先生,教授我道理,足够让我受用终身。以后,我还想听你讲,给我讲上一辈子。”
话落,沈怀霜朝钟煜伸出手,他放下了笔墨,就像和所有崐仑学生做过的那样,他们的小指勾在了一起,拇指碰在一起。
沈怀霜朝他点了点,道:“定契了。以后就是一辈子的事。”
……
大礼之后,平生和忘生闹得太开心了,撒完花瓣,又追着鸾凤跑,到了夜里早累得化成剑形。
办一场大典要花的精力也远比沈怀霜和钟煜想象中多的多。
小桃源内,钟煜特地把所有的帘纱都换成了红纱,屋檐上,清水铃在一声声送着清透的声响。屋子内,所有的摆件也都换了红色,双龙烛台在两人窗前燃烧,一夜至天明都不会暗下。
叮叮。
沈怀霜和钟煜靠在一起,他躺在床上,一时间竟什么也不想,他闭上眼睛,也听到了钟煜放缓的呼吸声。在这极安静的一刻,他们靠在一起,连姿态神情都是一样地平静和放松。
飘荡的帘纱拂过床榻,满室内燃烧着清淡的帐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