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妄想(161)
小孩儿精力旺盛,玩心重,也不管周希云加不加入,逮着一根木棍都能独自卖劲捣鼓半天,一屁股坐客厅地上赖着就不走了。
周希云怯生生,只敢站一边干看着。
长辈们希望周希云能放开些,不要那么孤僻。
周姥爷总是慈祥拍拍周希云的后背,喊乔言过来,将人抱到沙发上,和她并排坐。
小时候的乔言讨喜,会乖乖对周姥爷说:“谢谢。”
周姥爷便会帮着乔言,让周希云多和这人接触。
周希云仍是不愿,悄悄往旁边挪,小脸都快拧成一团。
十分没眼力见的乔言也朝同一个方向挤,几下就过来了,将她逼到角落里为止,然后有意挨着。
周希云不高兴,眉头微蹙,但不会做什么,不会因此就抗拒推开对方。
小孩儿趁机把沾灰的毛绒小布偶塞她怀里,眨巴眨巴灵动的大眼睛,扭头看向她,开口就用奶声奶气的调子不利索说:“你玩……”
周希云安静不吭声,不伸手碰那脏兮兮的玩意。
乔言不介意她冷淡的态度,一会儿就凑上来一起摆弄毛绒小布偶,以为她是不会,还教她怎么玩。
小孩儿那时说话还不标准,受姥姥的熏陶,口音很重,一张嘴就是地道的方言味,“则个”、“啷个”的。
无心被碰到手背了,周希云不着痕迹收回胳膊,闷葫芦似的不开窍。
乔言没注意,满心都在教她,过一会儿又抓起她的胳膊,让搂着小布偶。
周希云不情愿,可对这个一根筋的没办法。
那时乔言比她块头大,两岁的她小小的一只,白瘦斯文,差不多年龄的乔言却是个扎实的胖妞,肉乎又圆润可爱。
她不是乔言的对手,腮帮子微鼓起,被迫搂住布偶。
乔言过一会儿牵她的手,要拉着她到对面去。
周希云站不稳,差点摔了。
小孩儿嘿咻过来扶她,拉了一把,扯得她有点疼。
周希云抽开手,不想跟着走,转身又到周姥爷后面躲着,拧巴地扒着姥爷的腿,要让姥爷抱。
乔言也立马过去,有样学样扒周姥爷的裤子,偏头用方言小声说:“去嘛,去嘛。”
周希云扭过脑袋,坚决不搭理。
乔言一直叨叨,口齿不清地叽里呱啦,大意是要周希云一起过去,让周希云去她家玩。
嫌她烦,周希云佯作听不见,无论如何都不回应。
绝对不心动,像是石头。
夹在中间的周姥爷还挺乐呵,认为两个孩子是在打闹玩耍,觉得那样的氛围有利于孩子成长,巴不得她俩能更多地相处。
周姥爷欲带周希云到对面转转,周希云全身都在拒绝,死都不出门。
大人强迫不了,最后只能作罢。
没能如愿以偿,乔言有点失落,脸上的表情都蔫了,被徐子卿带走时还不大开心,连布偶都忘了拿上。
周希云可不在意小孩儿怎么想的,自那以后依然绕道而行,甚至乔言一来就不愿意下楼,宁肯待在房间里闷着。
年幼时的感情都是很分明的,一是一,二是二,如果最初就不亲近对方,那短期内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年纪越小越固执,有了隔阂就很难消除。
而同样的,乔言对她的偏爱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消失,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莫名就黏她得很。
周希云不明白乔言为何会这么稀奇自己,一度很苦恼,希望乔言别再来了。
可惜小孩儿早也来,晚也来,进门看不到人还会到处找她,要不就耐性十足地在沙发上侯着,等她愿意下楼了为止。
有一回,乔言等得太困了,屁股墩撅了撅就翻身睡周家客厅的沙发上,直挺挺躺在那里。
没听见声音,周希云当是她离开了,这才放心下来,结果一转出楼梯口就看到乔言四仰八叉的睡姿。
周希云立即就要走开。
乔言忽然醒了,慢腾腾手脚并用爬起来,睡眼惺忪喊她:“姐姐……”
周希云不想当便宜姐姐,很快折回楼梯口。
小时候的乔言腿脚比她麻利,欢欢喜喜跑过来,凑近了一把就稳稳箍住她。
承受不住这份热切,拧巴的周希云挣扎了几下,被勒得难受。
乔言等着她了就不放开,用力拽紧。
“姐姐。”小孩儿不自觉,险些把周希云撂翻在地。
周希云身形摇晃,撑不起胖妞的沉重。
“让开……”周希云推了推,不让拉着。
乔言置若罔闻,不动如山。
周希云无可奈何,脱不了身,又干不过,不得不屈从于这个不识趣的。
那会儿两家之间时常走动,邻里感情甚笃,周家老人都喜欢乔言,包括周慧文也中意开朗活泼的小姑娘,尤其是这种爱叭叭的磕巴话痨。
当年乔言隔三差五就到周家打转悠,在长辈们跟前显摆几下。
姥爷他们总是会留着乔言吃饭,将周希云吃的辅食分她一份,帮乔家照顾一下孩子。
当时周希云是不上大桌子吃饭的,自个儿有专门的小饭桌小板凳,碗筷什么的都是单独定做的。
乔言来了也是不上大桌子,人太小够不着,必须和周希云一处吃。
不过乔言没有特制的碗筷,只能分用周希云的。
周希云不想她用自己的东西,但周姥爷他们不在意,不会那么计较。
乔言在干饭这方面天赋异禀,很让大人省心,给啥吃啥,一口都不会剩下,凡是吃完的盘子比洗过的还干净。
小孩儿嘴馋,每次自己的没有了,便抬头盯向对面的周希云。
周希云护食,不由分说就捂住碗,并搬起小板凳向后退一丢丢。
乔言咬住勺子,砸吧砸吧嘴。
还是眼巴巴盯着,脸皮比城墙还厚。
等到实在忍不下去,也勉强吃饱了,周希云会不耐烦地匀两勺子出来,尽力垫脚够着分给这讨厌的小鬼头。
也不是大方,就是受不了这般攻势。
“不准看我。”周希云板着小脸说。
得了吃的,乔言连连点头,不论什么都应下,挖了一勺子进嘴才鼓起脸颊保证:“嗯嗯,不看。”
周希云别扭继续吃,手上加快速度。
数不清究竟这样一起吃了多少顿饭,隐约中只记得那时基本上每次都会分一些出去,乔言一直都那个样,慢慢的,到了后面周希云也就习以为常了,不再那么厌烦她。
乔言老是缠着周希云,一天到晚屁颠屁颠守在旁边,日日准时准点地报到。
如此持续了一个多月后,周希云才渐渐不躲着了,缓慢融入了大院里陌生的环境,习惯了乔言的存在。
但周希云依然不主动和乔言玩,不与这个小伙伴亲密。
乔言追在后边,总是带着变调的口味,用夹杂着方言的蹩脚普通话问她:“你咋个不讲话嘞?”
周希云不想回答。
乔言一再唠叨:“啷个了欸,你理哈我撒。”
周希云说:“你不要跟着我。”
“没跟你,”乔言不承认,脚下却紧随她的步伐,“我走路嘛,你挡我了。”
周希云停下,为之让路。
“那你走你的。”
乔言立马也停下,脸不红心不跳装样子,叹口气回道:“我现在不想走啦,唉,脚杆好累,走不动。”
周希云不上当,瞪她,回身拆台:“骗人。”
某人那时就是戏精,当即坐地上,惨兮兮卖可怜。
“真嘞,青痛的。”
周希云不信,头也不回向前走。
小骗子就占着地方不动了,坚持是脚疼。
不多时周希云还是折回去,勉为其难蹲下,扶她起来。
乔言抓她胳膊,得寸进尺说:“你牵我嘛。”
“不。”周希云拒绝,甩开她。
乔言黏乎,再拉住人。
“牵我嘛。”
周希云仍是不愿意,撇掉她的爪子。
乔言坚持不懈,黏上了就不退步,执意让牵着,不达目的便围着人打转,宛若叽喳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