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妄想(153)
在向义盛的口中,周慧文是十恶不赦的强权者,是挡在他和周爸中间的阻碍,她才是爱情里的小三,所有的事端都是由她而起。
向义盛指责了许多方面:
周爸的无奈,周爸的事业,周爸为何会脱离家庭背叛妻子……
全都是周慧文的错,是她只顾事业发展而忽略了周爸,是她不会疼惜人,是她固执可怕,报复心强,所以才会使得周爸出意外身亡。
向义盛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这么多年了,时间不仅洗清他的戾气,反而让他变得更加阴暗偏执。他完全抛开了最基本的事实,像一个有被害妄想症的神经病,絮絮叨叨地,一件一件地掰扯着旧账,好似那是他的经历,他正在为自己鸣不平。
周慧文一点不生气,听到这些只是皱了皱眉,直觉这人过于不正常,胡言乱语在发癫,得了癔症一样。
有些受了沉重打击的人就是如此,无法面对现实,所以需要一个发泄口,神智会慢慢变得不清楚,到后面就精神崩塌了,会硬生生把自己逼疯。
周慧文才是当事人,她对所有都很清楚,不会被对方的歪理带着走。
路都是自己选的,当初周爸要不是被周姥爷看上并大力培养,早就泯然众人了,毕业后估计也只能像普罗大众一样,找个过得去的工作,按部就班地过活,往后能混成啥样还不一定。
姥爷选他当关门弟子,让其接手店铺,从未强迫过一次,都是周爸自愿的,白让他捡了那么大的便宜,到头来还成了他的无奈,成了周家的错,是周慧文不对,没有这道理。
而且周慧文和周爸结婚前就约定好了的,各闯各的事业,两个人的方向本就不同,又何来周慧文只顾自己拼搏之说?
本就是周爸自己不争气,没用,他心机不正在先才会有后来的问题,这才是本质的原因。
周爸那时若是本分过日子,好好经营周家的铺子,正经用心一点,可能后面也会打拼出他的事业春天,也是很有希望的。
现在珠宝古董这些哪一样不值钱,传统手艺亦吃香,另外周慧文把公司做大了也是一大助力,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从过往还是现在的角度,明显都是周爸自己的错,是他短视没眼界,哪里怪得着其他人。
说白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烂泥扶不上墙,给他再大的底子他也不会满足,内里就是坏的,没能力做不起来只能找借口推脱责任。
周慧文二十岁出头那时有什么?
还不是自己摸爬打滚着起步,头铁到处闯,苦头可没少吃。她最初的处境还远不如周爸呢,连个引路人都没有,纯靠自己瞎撞胡冲,她才是最该叫屈的那个,而不是这两个吃软饭的垃圾。
然而向义盛领会错了,见她皱眉还以为是动情绪了,之后又口不择言说了些别的。
没头没尾的,像是在发泄,又不像是。
不知道是出于破罐子破摔的心理还是怎么,细数完周慧文的诸多不对,向义盛忽而提起周希云出世后,以及他和周爸决定跑路的事。
说起这些,向义盛的眼神都变了,表情阴恻恻的,很是渗人。
他望着周慧文,如同在看一个有惊世大仇的对手,恨得牙根都发痒。
他连带着恨周希云,恨二十多年前还在襁褓之中的那个婴儿,强忍着开口:“应该把她一起带走的,可惜啊,他心软了,不让我碰……你知道吗,他其实是想把孩子丢下的,后悔了,突然不想要了,打算随便送出去给人,还是我拦了下来,劝住了,不然那孩子早没了……”
向义盛在笑,不晓得被戳中哪个点,他身子都颤了颤,莫名就有些高兴激动。
“周总,你那么聪明,猜猜他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周慧文脸色微沉,手指收紧。
没说话,不会如向义盛的意。
向义盛可不管这个,缓慢歪着头回忆了下,径直道:“他说,因为那是你生的,以后肯定像你,他害怕,不敢要,也不想要……这夫妻一场啊,到最后还是落了空,谁都怕你。周总你厉害,你了不得,不一般,是咱们寻常人比不了的……”
这人的语气是嘲讽的,讲着讲着还比了个赞扬的手势,犹如在讲什么笑话,好像他才是赢了的那个。
周爸对周慧文的变心可谓彻底,变得连亲生骨肉都不敢沾惹了,那确实是挺讽刺的。
在向义盛眼里,那就是他压了周慧文一头的证明,周爸死了,事实再也不会变了,谁都无法更改。
向义盛也只能从这一点上找找慰藉了,他沦落到了这步田地,不管最后判刑会怎么判,对他来说都一样,就算是坐牢,往轻了判,等他往后出狱起码都七老八十了,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出来后也没几天活头了,跟死了差不多。
他就是成心给周慧文添堵,有意恶心人,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周家安生。
另外,对于袁家的出卖之仇,向义盛也要睚眦必报地讨回来。
他坦诚地向周慧文透露,表示袁家接近周家是有原因的,让两边的年轻人相亲最早是袁父的主意,是为了谋取周家的财产。
袁父从来都是知情者,当年的破烂旧怨他可没少参与,很多事都是靠他才能运作,比如帮周爸转移财产,比如为向义盛取得新身份,再比如周爸出意外死后,那笔财产袁父也分了一些走。
那一年袁父和向义盛同流合污,期间为了分钱还差点大打出手,只不过向义盛更狠点,手里有袁家上下犯事的证据,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以此威胁袁父才得以解决僵局。
当然了,后续袁父也是利用这些反过来要挟向义盛,要求向义盛必须为袁家做事,带着袁家发财等等。
这些年里,他们两个可没少互阴,但迫于绑在一起又不得不合作下去。
袁父接近周家,一方面是想重走周爸的老路,打算施行旧社会吃绝户那一套做派,念及周家只有周希云一个女儿,只要袁铭城与周希云结婚了,那往后周家的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另一方面,袁父也是准备借刀杀人,计划引周慧文发现向义盛的存在,让周慧文收拾向义盛,从而以绝后患。
袁父想得可美了,为此还做了细密的部署,筹备该如何在这场阴谋中能成功抽身,一度准备等时机成熟了就暗地里助周慧文一把,要帮忙解决掉向义盛。
对着向义盛的时候,袁父自然又是另一番说辞,两边都在忽悠。
向义盛如何察觉到不到端倪,一直没挑明罢了。他也有两头计谋,表面顺着袁父的意思来,实际欲悄无声息解决掉袁家这边,支持袁家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同时也忍不住要探探周家的情况。
这人就是矛盾,贱得慌,他恨周家恨得更深,其实挺乐见袁父祸害周家的,巴不得周家散了,巴不得周慧文和周希云越来越凄惨。
可惜呀,两个老滑头如意算盘打得响,谁成想周希云对袁铭城没兴趣,根本不喜欢男的。
向义盛至今还蒙在鼓里,不清楚周希云的性取向,以为周慧文会因此而大怒,他杂七杂八讲了一大堆,啰嗦个没完没了。
仿佛这样真的可以报复袁家,可以深伤周慧文的心。
他自以为是,还当周慧文是二十六七年前那样,滔滔不绝地布局,以为能在进去之前再谋划一波,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周慧文平静看着,心里没有丝毫起伏。
一开始她还有点生气,情绪有所波动,但渐渐的就不会了。
说来也是奇怪,她这么久以来都放不下那些事,现在却突然释怀了。
也不是不恨不怨了,只是瞧着向义盛这副狼狈不堪的癫狂模样,无端端就感觉跟这种人计较其实挺没意义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罪魁祸首早死了,向义盛败了,袁家很快也会遭殃,他们都逃脱不了。
何必被这种乐色牵着鼻子走,现今这般处境,多给他一个眼神都是施舍。
等向义盛说完,周慧文一脸淡然地站起来,反问:“就这些,没了?”
向义盛摊开手,“周总还想听什么?”
“没有了,”周慧文慢悠悠说,平静而温和,“乏了,不想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