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有什么(80)
除了突然飙升的气温,还有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的暴雨。
祝玉寒正在整理案件报告,就听见办公室的电话铃催命一样响个不停。
接起来,是辖区派出所打来的电话。
称有清洁工报警,在南山高速匝道口附近的树林里发现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祝玉寒马上开车,同周晓冉以及小刘三人火速赶往了案发现场。
发现尸体的清洁工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哆哆嗦嗦话也讲不清楚。
派出所的民警称,这具尸体应该是被暴雨从山上冲下来的,因为周围的草都有被压过的痕迹,而且在路边比较容易被发现,但是在冬天,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这么久才被发现,只能说明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祝玉寒戴好口罩走过去,可温暖潮湿的气候导致尸体腐败发出的臭味还是丝丝飘入鼻腔中。
第76章 漆身(13)
尸体未着一缕,腐烂程度非常严重,单从外表只能判断是名男性,至于年龄身份都不得而知。
祝玉寒举起单反对尸体拍照取证,又和周晓冉等人分头行动勘察现场。
暴雨先一步破坏了案发现场,取证上颇有难度,草丛中黏连的纤维,也不知是否是死者生前所着衣物,而能还原案发现场情况的脚印也已经被暴雨冲刷的干干净净。
“先把尸体抬回去吧,这一块山地先暂时封锁,调取两个月内的监控。”祝玉寒捂住鼻子冲队员摆摆手。
因为是冬天又恰好碰上回温,这种矛盾的气候环境下所以很难根据腐烂程度来判定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只能先从死者的个人信息入手。
当尸体被抬回储荣的研究所时,正碰上王法医以及储荣在同重案组的人讨论死者涂亚亚的线索信息,忽闻臭气扑鼻而来,惹得众人均忙抬手掩鼻。
霍桑眉头紧拧,看着被抬进来的尸体,摇摇头:“这又是什么情况。”
“高度腐烂的尸体被从山上某处冲到山脚,就在南山高速的匝道那里,身上没有衣物,周围也没有衣服的踪迹,脚印被暴雨冲没了,一点线索也没有。”
“死亡时间也看不出?”
“看不出。”
说着,祝玉寒又下意识看了眼涂亚亚的尸体,用下巴点点:“这边怎么样,解决了么?”
霍桑点点头:“算是吧,凶手是这小女孩的亲弟弟,才……十岁。”
祝玉寒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十岁?你逗我?十岁的小孩杀人?”
“是了。”霍桑将结案报告递过去:“技术部的人还原了当时父母报警孩子失踪时的电话录音,从中听到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他一直在问你们发现了么,你看到了什么这种话。”
祝玉寒只觉得毛骨悚然:“也就是说孩子的父母早就知道,但是为了保全儿子,才故意谎称女儿失踪,还制造有人进家门绑架的假象?那封勒索信也是他们自己写的?”
“对,拿左手写的。起因是涂亚亚吃了母亲给弟弟准备的柚子,弟弟很生气,用瓷杯打姐姐的脑袋,不凑巧的是正好打在了脑干上,导致小女孩当场死亡。”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头顶,抬头,就见霍桑也在皱眉思考此事。
这倒是有点罕见,自己还是头一遭见霍桑脸上除了冷漠外出现其他的表情。
见到祝玉寒,储荣马上从解剖室走了出来。
他今天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可能是堆积已久的案子终于侦破,他脸上也终于有了点笑模样,长久堆积的阴霾终于褪去,比起之前真的阳光不少。
就连祝玉寒都莫名随着他开心起来。
“荣荣同志,今天很开心啊,什么事,说来听听?”
储荣反问:“有么?我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么?”
祝玉寒拍拍他的肩膀,指着第二解剖室中那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不知道看到这个你还能笑得出来不。”
储荣清清嗓子,收起笑容,故作严肃:“一会儿一起吃午饭,我有事要和你讲。”
这储荣怎么老爱故作神秘,有什么事不能现在就讲。
“好吧,那你尽快尸检,我现在手上堆积了太多案子,再不破案,上边要逼我引咎辞职了。”
“放心。”储荣笑笑:“我会尽快,再说,如果你真被开除了,大不了我养你啊。”
储荣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的小祝队长着实感到头皮发麻。
话音刚落,研究所外有人敲门。
本以为又是哪个组的人过来拿报告,不成想,一开门,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看起来略显愁苦的老人站在门口。
这个人祝玉寒太熟悉了。
傅家森,傅怀禹他爸。
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傅怀禹的母亲去世前,那个时候,他神采奕奕,气色俱佳,腰板挺直,走路似风;
而这一次,他在这短短几月中仿佛老了十几岁,头发乱糟糟的,几乎全变成了白色,微微佝偻着腰的样子令人心酸不已。
丧妻之痛把他打击的一蹶不振,辞去了学校的工作,每天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就那么躺着发呆。
李副局长得知此事后为了鼓励傅家森重新振作起来特别请他来到研究所视察刑侦科最近的工作情况。
而祝玉寒,一见到这个老人,就觉浑身僵硬,所有细胞都在叫嚣着快点逃。
他甚至不敢去看傅家森的脸,总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他也没有勇气同傅家森打招呼,无论怎么推脱,自己都有责任。
“傅科长,好久不见。”储荣他们自然的上前打招呼,独留祝玉寒一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浑身如同被铁汁浇铸,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储荣看了祝玉寒一眼,马上挡在他前面,同傅家森热络交谈着些杂七杂八的事,顺便汇报下最近的工作。
傅家森缓缓点着头,抬手轻轻抚了抚后脑一搓翘起的头发。
“傅科长,不如我们去一旁的理化室参观下,这边刚运来一具尸体,味道太大。”
傅家森也只是机械地点头,然后乖乖跟着储荣走出了解剖室。
看着傅家森渐渐离去的身影,祝玉寒才觉得稍微放松了点。
他轻轻叹口气,一抬眼,正对上霍桑审视的目光。
“这么紧张,心里有鬼?”
“说来话长。”祝玉寒刚才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这会儿突然放松下来,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我大概能猜出一二。”霍桑望着傅家森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道。
“……”
“说实话,同重案组上一位组长有关吧,来之前我有稍微了解了下,傅科长是傅组长的父亲,后来因为母亲不幸离世,悲恸之下,傅组长辞了职。”
说着,他看了眼坐在地上的祝玉寒:
“听闻他母亲是因为脑溢血而亡?那我大概就能猜出原因了。”说着,霍桑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笑。
“说实话,你和那位傅组长,应该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吧。”
祝玉寒瞪他一眼:“你是敦煌来的么?”
“不是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壁画。(逼话)”
“不可以说脏话。”
祝玉寒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我先回警局,你呢。”
“我也回去了,没什么事。”
两人同王法医打了个招呼后就沉默地走出了研究所。
雨还在下,天空中铅灰色的云浓重的化不开,在这场雨之后,气温才终于降了下去。
祝玉寒踩下刹车,望着前方完全堵死的路口,索性拉起手刹,闲极无聊地望着窗外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其实你不必感到自责。”静谧中,霍桑忽然开口这样说了一句。
祝玉寒自然知晓他所谓的“尴尬”是指什么,但这个话题本身就尴尬,他干脆不去接话,如果霍桑够识相就会乖乖把嘴闭上。
事实证明,霍桑不识相。
“在这场不为世人所接受的感情中,注定要有一方受伤,你必须要做出选择,这是无法逃避的,更甚,你的逃避会将两方都伤害。”
祝玉寒不搭腔,也不理他。
“说起来,有件事我倒是很在意。”
见祝玉寒依然不答话,他才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和傅组长的母亲有关,你要听么?”
这下祝玉寒可没法再装沉默了,他自然想听,而且是非常,他想知道,傅怀禹的母亲真的是被傅怀禹活活气死的么?他总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有点像天方夜谭。
“上次我和组员一起医院体检,刚好对面两个医生在闲聊,其中一个人说,就在三四个月前,急诊送来一位脑溢血的老太太,其实经过抢救,当晚这老太太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次日上午十点钟左右,这位老太太却突发性的心脏骤停,当场死亡。”
祝玉寒惊觉:“你是说,这老太太是傅怀禹的母亲?”
“这个我就不敢确定了,我也不能去打听这种事,问了人家也不会告诉我的。”
祝玉寒呆愣愣地思考半天,竟然傻呆呆问了句:“那我应该去和傅怀禹讲么?”
霍桑斜眼看着他:“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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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饭点,储荣如约而至,对于傅家森的事他绝口不提,权当没见过这个人。
“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祝玉寒向来不挑食。
两人找了家日料店,味道还行,就是量有点少。
周围没什么客人,而日料店最大的好处是可以抽烟。
储荣坐在对面,看着祝玉寒掏出烟娴熟地点上,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你也要抽啊?”祝玉寒将烟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