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圆舞曲(58)
黄老头笑起来,“韩老板那么大个人,需要我老人家照顾啊?凛老板,你可真会瞎操心的!”
凛冬将三大包韩渠应该根本用不上的东西放在后座,开回了家,打开院门,看着未开的小彩灯,用塑料布遮起来的柜子,鼻子忽然泛酸。
他几乎没有在这个时间回来过,韩渠住过来之后,更是一次也没有。他早出晚归,每晚回来,迎接他的都是院子里温暖的光,和闪烁缤纷的小彩灯。此时天光大亮,飘浮的尘埃都一清二楚,提醒着他,很快这里将恢复成韩渠没有来过的样子。
他低下头叹了口气,告诉自己必须快点收拾。他并不擅长告别,尤其当告别的对象是韩渠。他无法在面对韩渠的目光时,若无其事地说再见,只能偷偷摸摸回来,打个电话了事。不,连电话也不想打,也许发一条简短的消息告知,对他来说是唯一可行的选择。
凛冬走进韩渠现在住的房间——他的大部分衣服还是放在那边,尽量目不斜视地拖出一个箱子,塞了几件衣服进去,看着被填得满满当当的柜子,他一动不动站了许久。面前的衣服有一些是住在疗养所时买的,韩渠都给他搬回来了,也是因为衣柜塞不下了,韩渠决定给他做一个新的衣柜。
他缓缓拉开一个抽屉,看到那灰紫和浅粉织成的帽子。指尖再次被柔软的毛绒包围,他的呼吸变快,将它拿起来,用力按在心口。
“对不起。”他自语着,“对不起。”
收拾完最后一件衣服,即将合上行李箱时,半截纸条从一件衣服里露了出来。他拿起来,展开,“啊……”
那是他受伤之后,韩渠要早早去治安局,给他留的纸条,但还没写完,他就从卧室出来了。所以纸条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我中”。
等我中午回来。
凛冬胸口仿佛压着气旋,仓促地将纸条塞了回去。他不会再等韩渠回来,他又要当落荒而逃的胆小鬼。
治安局的训练场响起一片欢呼,卢克以为谁的表现特别完美,赶来看热闹,却发现刚好相反,韩渠演示时失误,从云梯上掉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卢克也跟着起哄,“韩先生,你也会失误!”
韩渠拍拍身上的草,笑道:“我摔了你们就这么高兴啊?”
“没见过啊!”特警们说:“再来一次再来一个!”
“不来了。”韩渠仍旧面带笑容,“看你们的,谁也摔一个让我笑笑。”
特警们摔的就多了,但韩渠看了会儿,最初的笑容消退,渐渐有些心不在焉,几次向训练场外看去。之前被注视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但他很在意。那道视线没有任何恶意,是凛冬经过吗?他抽空看了眼手机,没有任何信息。
训练结束前半小时,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韩渠给一位特警组长说了声,提前离开。他有些心神不宁,回村子的路上,眼皮跳得越来越厉害,手指按住,指腹就像一面被敲击的小鼓。
进村后,车速放慢,小卖部外,黄老头正在喂鸭子,鸭子挡住去路,韩渠不得不停下。黄老头一看,“韩老板,你怎么这时候回来?”
韩渠听出异样,“黄大爷,凛冬回来了?”
“啊,回来了。但又走了。”
“走了?”
“啊,就刚才,还在我这买了好些东西,让我照顾你呢!”
韩渠立即拿出手机,给凛冬打去,占线,再打,还是占线。他有立即调转车头,追出去的冲动,但想了想,还是先开回小院。
小院一切如常,但地上有行李箱拖过的痕迹。韩渠一边给白一打电话一边拉开衣柜,凛冬的衣服少了几件,放帽子的抽屉里空空如也。
“韩哥!”白一的声音传来。
“小白。”韩渠语气如常,“凛冬和你在一起吗?”
白一顿了下,“我哥,我哥没和我在一起,怎么了?”
韩渠问:“他出差了?”
“这……”白一吞吞吐吐,“他没有跟你说吗?”
韩渠沉默。
“我们在千山城有个项目,就游乐场那个,那边催他过去几次了,他答应去看看。”白一说:“他,他应该是忙忘了。他真的很忙。”
“行,我知道了。”韩渠放下手机,半分钟后,再次给凛冬拨过去,这次没有占线,但凛冬在快要自动挂断时才接起来。
“韩队。”凛冬的语气似乎有些急。
韩渠说:“我刚回来,你出差了?”
“嗯,没提前跟你说,抱歉,那边催得急,今天就要我过去。”凛冬说得很快,尾音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意,“你下午在搞训练,我没打电话,你,你今天这么早就结束了?”
韩渠没说提早回来是因为他,“嗯,没什么事就提前走了。你到哪里了?”
“还在赶路,天黑之前肯定能到千山城。”
韩渠皱起眉,知道凛冬没有说实话。黄老头说凛冬才走不久,那应该还在纱雨镇,纱雨镇和千山城之间路况很差,绝不可能天黑之前赶到。
“那边住宿安排好了吗?”韩渠问。
“都安排好了,韩队,放心。”凛冬的声音变得小了。
两边都安静下来,韩渠很想戳穿凛冬,但在他开口之前,凛冬忽然说:“路上信号不好,我先挂了,家里囤了些吃的,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韩渠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好,你注意安全,回头联系。”
手机里已经没有韩渠的声音,凛冬手臂僵硬地放下来,掌心全是冷汗。此时他没有在去千山城的路上,而是将车停在镇里一处偏僻的巷子里。他停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安静,没人打搅,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法编辑出一条像样的消息。
韩队,我今天临时被叫去看项目……删掉
韩队,我要出差几天,我在家里……删掉
韩队,对不起……删掉
手机被拿得发烫,中途接到几个生意上的电话,当他挂断了继续编辑,韩渠的电话就来了。他手一哆嗦,差点点了接通,他还没有打好腹稿,不想在和韩渠的通话里慌慌张张,所以不想接,艰难地等待着自动挂断。但真到了时间,他又不假思索地接起来。
他更不想不接韩渠的电话。
韩渠没有问太多,他应该瞒过去了。但心情并没有因此有丝毫轻松,空洞和失落终于将气旋搅动起来,铺天盖地将他填满。他在车里坐了很久,巷口的路灯亮起,他才浑浑噩噩地将车开出去,来到离晴天巷、治安局都很远的一处酒店。
和普老板约的时间是明天,他要在酒店住一晚。夜里11点多,他躺在陌生的床上,怎么都没有睡意,起来拉开窗帘,看着外面安静的道路,忽然感到整个纱雨镇都变得像床一样陌生起来。
手机振动两声,他飞快拿起,是韩渠的消息。
[韩队:安顿好了吗?]
他眼眶顿时热起来,连忙回复,[到了,刚收拾好,准备歇下了。]
几分钟后,他收到了韩渠发来的[好。]
韩渠将整个小院的灯全打开了,衣柜在灯光的正中心,好似在舞台上一样。韩渠修完一侧板材上的花纹,退到远处看了看,放下手上的工具,擦擦手,拿起桌上的袋装零食,仰头抖了一些在嘴里。
那是一袋柠檬味的跳跳糖,工业糖精的味道,镇里的小孩子们很喜欢。他上次吃到这东西,都是二十多年前了。
凛冬居然给他准备了这样的零食。
跳跳糖在嘴里化开,细小的糖粒肆无忌惮地撞击着舌头和口腔,对小孩来说是新奇的痛,对大人来说,却无关痛痒。
韩渠又看了一眼凛冬回复的信息,放下手机时看到放了满桌的零食,回到柜子边,继续打磨。
翌日中午,凛冬和普老板的车汇合,前往千山城。凛冬没有开过这条路,紧紧跟在普老板的车后,不断走神想着韩渠,中途还跟丢了一次。
普老板笑话他,“凛老板,你这样不行啊,要不到我这边来,我秘书帮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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