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圆舞曲(54)
“我……”凛冬垂下头,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蕉榴市是最后一站吗?”
韩渠想了想,“在那边应该还有一些任务和活动,完成后时间可能就差不多了。”
凛冬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很慢,将气送出去,却没有新的气进来。他还没有将自己变成一个足以长久陪伴韩渠的人,韩渠就要回去了,而这短暂的相遇本来就是他意料之外的礼物。
“我就不去了。”灯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大片阴影,“我这边还有很多事,实在是走不开。”
凛冬虽然没有道歉,但整个人仿佛被歉意笼罩住了,韩渠立即说:“没事,是我考虑不周,想和你一起去,随口就说出来了。”
凛冬眼中又闪过一缕光,“我再去安排一下时间。”
“没关系,按你的想法来。”韩渠说:“我也不是马上就要走。”
凛冬早早回到房间,韩渠却在院子里继续做衣柜,衣柜比床麻烦一些,韩渠拆了好几回。关灯躺在床上,凛冬冷静了许多。听见韩渠说想和他一起去时,他差一点就要同意了,现在想想,庆幸没有冲动。
他不能跟韩渠一起去,他以什么身份参与到那种隆重的邀请中?
韩渠,还有其他已经在蕉榴市的华国警察、M国的警察,他们都是将这片土地从战火中拯救出来的英雄,最平凡的也如韦警官。而他白天琢磨的是怎么扩大生意。和他们相比,他自惭形秽。他不能成为韩渠身边的污点。
闭上眼时,他消沉得几近绝望。韩渠分明就在窗外,打磨板材的声响近在咫尺,可与生俱来的本性将他挡在韩渠的人生之外,他只能远远地看着。
害怕得不到,所以不敢再去争取,这天之后,凛冬渐渐避着韩渠,分明厌恶唯利是图的自己,却将时间、精力统统投入和合作商、对手的博弈中,无法再接韩渠一起下班回家,有时深更半夜才回,有时干脆像没有和韩渠重逢时那样睡在晴天巷。
韩渠似乎也比之前忙了一些,大概是要去蕉榴市了,治安局这边恨不得将他掰成两个人。双方都早出晚归,见不着面,凛冬反而安心了些,一边厌恶害怕对面韩渠的自己,一边烦躁地等待韩渠离开的那一天。
偶尔歇下来,他总是想到齐穗那张期待的脸。他还是没去学堂,放任自己做个自私的人。白闪却硬是抽空去上了一个上午的课,课后马不停蹄赶去化妆,回来跟他说,齐穗缠着自己问冬冬哥真的没有生病受伤吗?
他自觉对不起齐穗,齐穗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却因为逃避韩渠,连齐穗也一并逃避了。
“哥,你最近怎么了?”白闪也看出他的失常,“你是不是太累了?殡葬公司的事我和大家,我们自己能办好。你这边我帮不上什么,听我哥说你天天都在见客户,我别的不懂,但我觉得你现在不太对,休息几天比较好。”
他只说:“我没事。”
白闪看看他拒绝交流的样子,只得作罢。
拿进出口许可本来不用着急,只是凛冬心里矛盾,干什么都急躁,主动联系向老板,要去“雨林情”演出,做个人情。他有阵子没去了,向老板当然欢迎,他人还没到,就亲自跑去催向兄弟,要人赶紧把凛冬的需求都满足了。
“雨林情”的调酒师许久没见到凛冬了,拉着凛冬尝他开发的新品。“我都知道了,你和那个警察哥哥在一起!”
凛冬手中的酒差点撒了,皱眉道:“我们没在一起。”
“还想骗我?治安局里的警察说的!”
“他们胡说。”
凛冬接连喝了四杯,度数虽然不高,但近来压抑着的情绪被酒精催发,他晃着杯子问:“还有吗?”
调酒师惊喜道:“哟,自己找我要,稀罕呐!等着,我的酒管够!”
凛冬上台时,整个人已经晕乎乎的了。他今天兼任主唱,怀里的吉他震响,视野和嗓音一般朦胧不清。
韩渠正在治安局食堂吃饭,接到白闪电话。白闪语气有些犹豫,说凛冬去夜市街了,虽然凛冬只是去客串乐手,但她有点担心,觉得凛冬状态不好。
“冬冬哥有什么事不会跟我和我哥说,但他听你的。不知道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但,韩先生,你有空的话去看看他吧。”
韩渠收起手机就朝夜市街赶去,即便白闪不说,他也想找凛冬聊聊了,那天烧烤后,凛冬就老是避着他,他实在想不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而凛冬也并不是耍小脾气的人。
“雨林情”因为凛冬的到来掀起一波小高潮,韩渠一进去,就看到舞台上疯狂刷着吉他的凛冬。
凛冬身上的衣服很眼熟,但凛冬却没有穿给他看过,是凛冬受伤后,他带凛冬去拿衣服时看到的红色西装,它狂野又精致,在跳跃的射灯下,像一枚盛开的果实。
舞池里的人们随着节奏狂欢,为乐手们忘我的表演贡献尖叫。韩渠皱眉盯着凛冬,凛冬却一次都没有看向他的方向。
半醉的凛冬终于放下束缚,配合着越来越热烈的旋律晃动身体,柔和的唱腔变得嘶哑,用不断爬高的吉他声挑动着整个“雨林情”的气氛。
韩渠却越来越安静,所有人里,也许只有他不为所动。
鼓手说这是最后一曲时,周围的人都在尖叫,韩渠已经向后台挤去。隔着一面幕布的遮挡,乐器和凛冬和歌声都变得很钝,韩渠出了片刻神,等到音乐终于停歇,音箱发出刺耳的声响,凛冬用M国语说谢谢。
乐手们回到后台时,韩渠站直,凛冬最后一个经过,跌跌撞撞,马上就要摔倒。韩渠上前一把勾住他的腰,闻到浓郁的酒气。凛冬下意识抬手推,扬起头,视线在韩渠脸上晃了晃,没能聚焦。
此时的凛冬是韩渠没有见过的,美丽,甚至比平常更美丽,这份罕见的美里藏着破碎、脆弱,以及堕落、偏执,而这些与正直无关的东西轻易勾起浅薄的念想。
韩渠蹙眉凝视凛冬那张被汗水打湿的脸,“是我。”
凛冬双眼终于聚焦,他怔怔地望着韩渠,看清韩渠,过量的酒精却在这一刻提起他的身体,他双手忽然环住韩渠的脖子,猛然吻了上去。
第36章
凛冬从不认为自己向往的是柏拉图式的恋爱, 他对韩渠的爱绝不仅仅是敬仰。所以他幻想过许多次和韩渠亲吻的画面,但没有哪一次,他像现在这样疯癫、狼狈, 像头未经驯化的野兽。
韩渠就要走了,他这样的人, 一辈子都再无法靠近韩渠——今晚他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早早让自己半醉,在舞台上肆无忌惮地发泄,拨片丢了, 就换成手指, 细密的疼痛也无法让他清醒。
他的脑中闪过韩渠两次来“雨林情”的画面, 试图在乱舞的人群中寻找,但酒精和汗水扭曲着他的视线,他看不到韩渠。吉他弦因他的暴力断裂, 那一声嗡鸣强烈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将他残存的理智崩碎。他想, 如果能见到韩渠,他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强迫也好,耍赖也好, 他要得到这个人。
离开舞台前,他又一次扫视乌泱泱的人群, 依旧没有他想见的人。失落和丧气压在他的肩头, 他走得摇摇晃晃, 回到后台的一刻,却不可思议地看见了韩渠。
假的吧,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在这时出现?是要验证我刚才说的话吗?可是你又为什么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韩渠的身影晃了两下, 向他走来,他视线越发模糊,烦躁地闭眼甩头。
忽然,他又闻到了韩渠身上浅淡的柠檬香味,这味道在夜场简直像是一朵小白花。他想起来了,他们的衣服都是放在一起洗,用的是他在杂货店买来的柠檬味洗衣粉。可是为什么只有韩渠身上有柠檬香味,他的呢?噢,他的已经被腻人的香水、恶臭的酒气侵蚀。
韩渠更近了,向他伸出手。韩渠总是在向他伸手,扮演拯救者、英雄的角色。他小心翼翼,又心怀憧憬地牵住韩渠的手,他是被韩渠拯救的人。
可今夜,他唾弃自己的身份。什么拯救者被拯救者,他不要,他只想占有韩渠,他要做那歹毒恶劣的侵占者。他粗暴地扯过韩渠的手臂,将他拉向自己的同时,掠夺了韩渠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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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的!在晋江追完了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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