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湎(60)
彼时的安思远还非常纯洁,认为他和安陆之间最出格的事就是接吻,殊不知他那冷静禁欲的叔叔现下最想做的事,就是把他的裤子扒到脚踝,把人按在副驾驶上操得哭着射精。
然而这一天,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也不会发生。
只要安思远不主动,安陆永远都不会僭越雷池一步。大概出于某些愧疚心理,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剥夺安思远成为“正常人”的权利。
但就像渗了水的沙堤一般,有些东西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坍塌乃至毁灭只需要一瞬间。
一个脑海中的念头,一个无法挽回的决定,都是一瞬间。
第69章
第一次手术前,安寄鸿坐在病床上,安静地看着安陆。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窗外望出去是加州盛夏时的天,干净纯粹得像幅童话书里的插画,入眼之处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深蓝色。橄榄绿的叶上浮着轻亮的光,仿佛一座座袖珍的玻璃小船,在枝头底下肆意地招摇着。
窗内的气氛却压抑得像座牢笼,消毒水的气味笼罩着整个病房。
唯一还有些生气的是床头边上的那株白桔梗,花瓣尖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看上去才送过来不久。
“安陆,你觉得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见那人不答话,安寄鸿愈发觉得胸闷气短,打着点滴的那只手恨恨地锤了捶床:
“想用结婚来糊弄我,未免也太天真。”
安陆无奈地看着他,尽量放缓了声音:
“爸,你先别生气,有什么事等养好病再说……”
“哈,这就是你打的算盘吗——”
安寄鸿冷冷地笑了一声,望着安陆的目光终于流露出了失望的情绪。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等你有一天能真正迷途知返,能真的考虑到我这个做父亲的感受。”
“如果当初你没有把他接回来……”
“爸!!!”
安陆有些冲动地打断了安寄鸿的话,像是急于掩盖某些呼之欲出的东西似的。
“不关他的事。”
他望着安寄鸿浑浊的眼,苦涩地抿了抿唇。
“是我的错。”
安寄鸿根本不买安陆的帐,他静静地端详了一会面前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心也变得越来越寒。
“我在悦温还有百分之五十三的股权。”
“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让我这个老头明年抱上孙子,这五十三的股权全都给你,并且我以后再也不会管你私生活的任何事。”
“否则,我就拒绝明天的手术。”
安陆惊愕万分:“什么!?”
“爸,明天的手术成功率很大,主刀的医生也是之前就谈好的,医生也说只要日后积极配合治疗,康复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如果我不配合呢!?”
安寄鸿直挺挺地坐着,瘦削的背脊望上去却有股堪称苍凉的狠劲。
“如果我觉得与其让安家无后,还不如让我一个人死了算了呢?”
安陆的脸白了一瞬,刚想说些什么,当望见安寄鸿那决绝的眼神时,却又闭上了嘴。
“其实我对那小孩,也并非完全没有感情。”
安寄鸿看着安陆失了血色的脸,缓缓阖上了眼睛。
“只不过,这是我对你最大的忍让。”
“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安陆站在医院后庭的草坪上,弯腰拾起了一朵被风吹落的蓝花楹。淡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连血管似的脉络都清晰可见,薄得像一张脆弱的纸。
首都见不到这样的花,大概是因为气候与温度不适合,这种梦一般的颜色不愿意扎根在那里。
望着眼前灿烂的世界,安陆的脑海里一会晃过安思远那同样灿烂的笑脸,一会晃过深夜里安寄鸿因为腹痛而蜷成一团的身子。
直到后背被头顶的阳光晒到发烫,他才沉默地蹲下身,将方才捡起的花瓣重新放回了地上,转身走向了停车场。
一阵热风拂过,那喇叭型的小花便打了几个滚,重新融入了树下那片紫色的海里,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小远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他笑了。
羞怯的、得意的、傻乎乎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甚至连安思远笑起来嘴角扬起的弧度都记得一清二楚。
今天过后,小孩一定会很恨他。
他的宝贝,他最珍贵的宝贝……会恨他。
——————————————
见后背那儿半天没有动静,安思远忍不住转过去头去望安陆的脸。
谁知那人才刚道完一句殷情切切的告白,没过多久便又昏睡了过去,眉头还紧紧地皱了起来,一副睡不安稳的模样。
“哼。”
安思远没劲地扯了扯安陆的脸皮,不料扯了一会,竟然有一滴泪从那人的眼角滚下来,把他活生生地吓了一跳。
“靠,我也没使劲啊……”
他嘀咕着,把脑袋凑到安陆的前面,最后还是忍不住伸手往那人的眼角下拭了拭。
指腹上面一阵湿热,安思远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神使鬼差地把那手指放进自己嘴巴里。
他小时候总觉得安陆是天上下凡的圣人,没想到无情无欲的圣人也会流眼泪——
圣人的眼泪也是咸的。
“小远……小远……!”
那人不知做了什么噩梦,不仅低声唤着他的名字,就连梦里都是一副痛苦的模样,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安思远皱着眉看了一会,还是决定直接把他叫醒。
“喂,安陆,醒醒——”
“别睡了,醒醒!!!”
安陆被安思远重重地拍了几下,喘了几口粗气后便逐渐苏醒过来。
他的眼神看上去还不太清明,但当看见安思远的那一刻,涣散的瞳孔却立刻紧缩了起来。
“小远!?”
“不然是谁。”安思远挑了挑眉。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鬼叫我的名字,跟叫魂似的,是没睡醒还是脑袋烧坏了?”
“你还在、你还在……”
安陆的手紧紧地拽住安思远的前襟,把他从头到脚细细地看了一遍,才如释重负地把人搂到怀里。
“我要坐你腿上!”
安思远挣扎地抗议道,但最终还是气哼哼地被安陆用“按头”的姿势给锁住了。
“……”
听着那人的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稳,安思远便知道他已经从刚才那个梦里缓过来了。但一想到清醒后的安陆又会变成从前那副无趣的模样,他又忍不住想爬到那人的身上撩拨几句。
“你刚才做的什么梦?”
安思远指了指自己的眼眶,冲着安陆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做梦做得哭了哦?”
安陆侧着头看了安思远一会儿,竟然慢慢地捧起他的脸,往那微张的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诚实地道:
“做了想你的梦……”
第70章
“具体想了些什么呢?”
两人的鼻尖只隔了几毫厘,安思远甚至能闻见那人身上带着的清冽幽香,他眯着眼把唇贴到安陆的嘴角上,伸出舌尖勾了勾。
安陆方才才吃过药,嘴里的味道还没消下去,他怕安思远尝到苦味,便有些无奈地把头往后仰了仰:
“等……”
安思远才管不了那么多,拽着安陆的领子便压了上去,把自己的舌头送进了那人微张的嘴里。
刚开始安陆还忍着安思远像小兽一般在自己口中没有技法地左冲右撞,可那不安分的舌尖却又总爱擦枪走火,一会划过上颚,一会又挠过狭壁,像根轻飘飘的羽毛惹得人心头直痒,却又不肯停下来久作纠缠。
“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