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湎(42)
“好像是吧,和百日誓师合并在同一天了——”
“可是周六上午还要考理综啊,鸡贼十三中真的很会榨时间……”
“……”
傍晚的阳光是温和的金色,像一片麦穗色的海洋一般,静静地拂洗过空旷的教室、走廊、楼道。学校仿佛经历了某个从煮沸到安宁的过程,现下终于可以短暂地休息片刻了。胖成球的麻雀在电线杆上低叫,偶尔有三两只调皮地飞到教室的小阳台上,在夕光底下伸着爪子玩耍了一会儿,白色的瓷砖上映着它们小小的影子。
安思远刷完了手头最后一张卷子,抬头望了望操场的夕阳,低头开始收拾书包。
“喂喂,安思远,今天是我们B组大扫除诶,你不会忘了吧!”
关锦正拿着一大叠旧报纸从门口走进来,一见安思远这位偷跑惯犯又想溜走,忙扯开了嗓门嚷嚷道:
“大家别让这货逃走!上上周的窗户就是我一个人包的,这次不能再放你走了——”
经历了几年的相处时光,关锦对安思远的敬称已经由“远哥”升级成了“这货”。
“唉。”安思远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故作为难地朝关锦摇了摇头:“谁叫我每周末都有女朋友在校门口等我呢?”
“哇,你放屁!”关锦白了他一眼,把报纸重重往桌上一掷:
“你有没有女朋友我还不清楚!?少废话,快来帮忙干活!!!”
安思远唇角勾了勾,慢慢地向关锦走了过去,气定神闲地接过那桌上的旧报纸。
“怎么只有这个,抹布呢?”
“嚯,你真的是大少爷!抹布都被借去擦多媒体教室和办公室了,这些报纸是我好不容易从三班偷来的,您就将就着用吧——”
安思远瞧见关锦那气鼓鼓的模样心里就想笑,忍不住想多逗他几下:“那您擦前边还是我擦前边啊?”
高三的教室后排有三扇窗,前排却只有两扇窗,并且安排表规定,擦后窗的人还要顺便把头顶积灰的风扇给整干净了。
“你这个人,真的很没良心!”关锦瞪了他一眼,自个忙不迭地往前排跑去,生怕安思远抢了他的位置。
“我这学期都帮了你多少次了,你不仅一声谢都没有,还想占我便宜!”
“噢~”安思远倚着墙,挑眉一笑。
“我没记错的话,之前我不在的时候,窗户都是班长擦的吧,你就坐在他旁边的桌子上翘着脚打王者……”
“什么!你!!!”关锦一听安思远知晓了自己的“秘密”,心虚得嗓门又大了几个分贝。
“我才没……”
“关锦。”一直在做题的郝文杰忍无可忍地摘下了耳机。
“安静。”
关锦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班长找他麻烦,这会儿赶紧闭了嘴,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擦窗户去了。
“放学都放学了,这会还不让人讲话了,假勤奋……”
安思远听着耳边关锦的碎碎念,和郝文杰对视了一眼,看见了某种似曾相识的目光。
心里笑了一声,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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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周六的夜晚尤其热闹。
逛街的、看电影的、聚餐的、看演唱会的……形形色色的人涌到了一起,像孤独的河流重归于大海,等待着一场恣意的狂欢。
安思远披了一件薄外套,孤零零地走在街上,他最后看了一眼时间,便毫不留恋地手机关了机,转头走进了一个僻静的公园里。
这个点里园子里没什么声音,只能听到晚风拂过松枝的簌簌轻音,还有雕像喷泉处寂寂的流水声。
闭上眼睛,能闻见空气中某种清雅的香味。
——从一旁树丛中传来的、淡然而幽长的芬芳。
雕像喷泉的西南角,有一处看似荒废的玻璃小房。小房的周围种满了白色的小花,微翘的瓣尖如玉一般皎洁透亮,空中吹来一阵夜风,它们的香味就随着风往远处飘散了,
安思远走到玻璃小房前,顺着那通往地下的台阶一直继续走,听见了从底下传出的模糊音乐声。
“愛に傷ついたあの日からずっと
(自从被爱情伤害的那天起)
昼と夜が逆の暮らしを続けて
(日夜颠倒的生活就伴随我到现在)
はやりの discoで踊り明かすうちに
( 投身于流行的disco里忘情舞蹈)
おぼえた魔術なのよ I'm sorry
(我只学到这些把戏,对不起啦)
原来玻璃小房底下有一间地下酒吧,顺着公园的边界一直延到了五一巷著名的的“红灯区”。
不知是否是巧合,这间酒吧有着与公园里的那些白色小花相同的名字:
九里香。
酒吧的光线低沉而暧昧,玫瑰色的装潢再配上歌手喑哑的嗓音,有一种将人缓缓拉入欲望漩涡的错觉。
吧台的冰柜里放了几排的空酒杯,有些放着已经调好的鸡尾酒,远远望去颜色靡丽醴艳,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那杯中的销魂滋味。
安思远还未进门,便远远听见了一声轻笑。
“咦,这不是梁二的那位乖宝宝嘛,今天不用上学了?”
九里香的老板名为舒知茴,是一位大胸美人。平日在店里不扮浓妆,反而喜欢穿一身纯白凤凰羽刺绣旗袍,像一枚鹤羽凭空插在红酒池里,与这酒吧的旖旎气氛格格不入。
“舒老板还是和以往一样特别。”
安思远望着舒知茴笑了笑,毫不认生地走了过去。
“还是莫吉托?噢对了,昨天研制了一种新的金菲士,你要来一杯吗?”
舒知茴眯着眼看安思远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说起来,你似乎已经有大半年没来过这儿了吧,上次还是梁二带你来的。”
安思远跨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解开了衣领的两个扣子,无所谓地笑了笑:
“这儿不是寻欢作乐的地儿嘛,我来这,老板不欢迎吗?”
说着话,安思远却往前探了探身,手指娴熟地从酒保的胸口边划了过去,眼疾手快地夹了根烟:
“Thanks.”
一头黄毛的酒保兴致盎然地吹起了口哨。
舒知茴愣了一下,随即也抱着臂笑了:“原来已经不是乖宝宝了。”
安思远眯着眼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地吐了出来:
“来杯兑苏打的威士忌,够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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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Plastic Love》竹内玛莉亚
ps.郝文杰和关锦莫名有一种校园甜文的感觉,专治不服攻vs嘴贱受,好像也不错?
而此时的安陆,在家里独守空房。
(^~^)
第50章
九里香是夜莺下属的一个小酒吧,本身的格调也并没有表面那么高雅,本来店就开在暗巷里,虽没有明着做那些皮肉生意,但对一些你情我愿的午夜档行为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夜渐深了,原本抒情的慢摇音乐逐渐被重金属替代,角落里昏暗的灯光也变得炫目疯狂起来,人们踉跄地举着酒杯,在舞池里与陌生人尽情地拥抱接吻,放浪着寂寞的灵魂。
安思远无疑是这群人中最醒目的一个。
他相貌英俊,正仰躺在沙发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身上穿着件半掉不掉的白衬衫,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与他年纪不符的慵懒气质,明里暗里指不定勾走了多少人的心思。
有人被安思远的样子迷住了,情难自禁地摸上了他的手背。安思远倒也来者不拒,立马便笑盈盈地反扣住他的手,指尖在那人的手心肉上挠了挠,谁知下一秒却被另一人扼住下巴,嘴对嘴地渡了个冰块过来。
“唔……”
来不及咽下的酒液沿着他苍白的脖颈滑落,在灯光下像一道枯红色的血迹,闪着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