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湎(41)
安思远试着从安陆手中把指头拽出来,结果却是徒劳。他只得重新躺下,任由自己的手被安陆紧紧地握着。
“或许……”
安思远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不知是在笑他自己,还是在笑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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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安董从洛杉矶回来了?”
人事部的经理正在茶水间泡咖啡,一扭头,见安陆办公室的孙秘书正黑着脸站在他后面,手里还端着个杯子。
“……看你这脸色,安董比原来更恐怖了?”
孙秘书有苦不能言,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岂止是恐怖,我都要怀疑他去的不是洛杉矶,而是北极了!”
“听说人昨晚才刚回来,一张脸冷得不能再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家里人赶出来了呢。”
“……辛苦你了。”
办公室中的安陆全然不知外面关于他的讨论,只是皱着眉看近几个季度的财务报表,散发着一股可怖的生人勿近气场。
孙秘书的直觉没错,安陆确实在自己家里吃了瘪,才沉着一张脸来了公司。
今天一早起来,他身旁竟然没了安思远的踪影——
原本打算给学校先请假一两节课,看着小孩吃完早饭再送他去上学,不料安思远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便早早溜走了,像是刻意躲着他似的。
安陆一向平静的心中难得升起了一股怒气,昨天下药的事受害者都还没兴师问罪,凶手倒是跑得比谁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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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忘记说了,安陆是离完婚才回国的。
只不过回国之后老婆又跑了。(¬_¬)
【今日限定】
安思远:再也不喜欢安陆了。
安陆:没对小孩动过心。
作者:坚持日更!(ˊ˘ˋ*)♡
第48章
学校对于安思远来说,竟然成了一个难得放松的地方。
高考临近,高三的教室也纷纷挂起了大红的横幅,上楼的阶梯上贴满了五花八门的必背单词,原本雪白的墙壁也被各种名校的简介占据。校长为了让学生们提高学习的警惕性,竟然在每层的厕所门口都摆上了醒目的光荣榜,让大家等待蹲坑之时,还能顺便欣赏一下自己的排名。
离高考还剩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只不过剩下一段“痛并快乐”的时光,让大家慢慢地体会、慢慢地熬。
这时候的高三生活虽然辛苦,但也单纯。学生们最大的任务就是复习备考,一颗心被牢牢地锁在了卷子上,其他杂七杂八的烦恼也飘不进脑子里。
安思远大清早来到学校后,便自觉地拿出了错题本,把前段时间一直没空摘录的错题给搬了过去。
讲练习册,早操,理综模拟考,午饭,讲评考卷,做周练……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他的每一天都和其他同学一样,被绑成了一根规律而公式化的线——
好不容易听见操场的放课铃响起,安思远的屁股也已经坐麻了。
他等着大半个班的人都冲去食堂后,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平静的表情闪过一丝裂缝。
方才坐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下后穴边上的撕裂感愈发强烈,走一步便扯着痛一下,让安思远不得不深吸几口气再继续走。
他没随着人流一起涌去食堂,反而慢慢地顺着楼梯爬上了天台。
昨晚刚下完暴雨,顶楼的地板上积着大滩的水,像数面镜子一般,静静地映着头顶澄澈的空、熏红的云。
从天台上可以看见整个十三中的全景。
穿着靛色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结成伴,有的还在去食堂的路上,有的已经准备回教室晚自习了;有人怀里抱着书,有人手中拿着酸奶,有人在步履悠闲,有人却行色匆匆。
足球场上的草尖的露珠还未消散,便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踢起球来。校道上的人被那踢飞的球惊到,免不得又得与踢球的人争论一番。
哨声、笑骂声、交谈声、期间还伴随着校园广播站放的歌声,大大小小的声音飞扬在跑道边、球场上,飞扬在缤纷的大世界里,而每一个声音又各有各的小世界。
看着眼前的场景,安思远莫名想起了他在书中看过的一句话:
——我既身在其外,又身在其中。
他喜欢在傍晚看操场,看形形色色路过的人,但却从来没感觉自己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今天的晚霞是漂亮的茜色,云朵的边儿薄绒绒的,被落日安静地烧,不一会儿就从橙红变成了绛粉色。
安思远趴在天台的栏杆上望着天,校服上不知不觉地沾满了水珠。于是他撸起了袖子,露出了一截手腕。
那腕洁白细净,但上边却布满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两三道棕紫色的深痕,还有十几道肉粉的细痕。
——像好端端的美人被人横空割了几刀,脸上破了相。
但安思远却好似全然不在乎自己的手,他低头玩了一会手机,又从裤袋里取出一个烟盒,滑了一根慢吞吞地抽了起来。
或许他喜欢学校,是因为在这里、在此刻,他才能完完全全地忘记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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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温的员工们一致觉得自家董事长最近有些怪。
以往每天在办公室里加班到凌晨一两点的人,现下竟然刚傍晚六点一到,便施施然地锁门回家了。
安董事长的面色看起来似乎比原先还要难看,孙秘书原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抬头对上安陆微睨的眼神,便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而安陆回到家,一想起昨夜安思远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胸口便开始发堵。他皱了皱眉,开始思考一会小孩回来要怎么用适当的措辞来教育他。
前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安陆什么龌龊手段没见过,一想到安思远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他的心就不由地窜起一股火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十点半。
“嗯?叔叔也在家?”
安思远背着书包换鞋,余光瞥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安陆,嘴角勾了勾。
安陆冷着脸站起身,本打算直截了当地切入严肃话题,但一看安思远捂着屁股一晃一晃的走路,到口的生硬指责却忽然转了个方向。
“……很疼吗?”
“没事,我自己会抹药。”安思远朝他笑了笑,握着扶手一步一步上了楼。
安陆看他爬得艰难,便顿了顿,走上前去:“你……”
“叔叔。”
安思远站在楼梯中央,回头俯视着安陆,利落地打断了他未尽的话。
“我有点累,练习还没写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安陆闻言一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看着安思远一拐一拐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然后听见了他房门关上的声音。
安思远见到他仍然是笑着的,但安陆心中却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记忆中,小孩中考的那段时间也挺忙的。首都的重点高中就那么几所,想挤进去也并非那么容易。
那时候的安思远每天都读到凌晨,但无论读到多迟,在睡觉前小孩都会蹑手蹑脚地推开安陆书房的门,红着脸跟他道一句晚安。
……确实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安陆叹了口气。
明天说就明天说吧,反正总有机会对他说的。
却不料,安陆根本没等来明天这个机会,甚至连接下来的这一周,安思远对他的态度仍是诡异的退避三舍。
并且就在这周的周六,安思远甚至连家也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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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身在其外,又身在其中。————《了不起的盖茨比》
第49章
“诶,成人礼是不是下周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