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湎(19)
“啊……”
那今晚家里就只剩下他和安陆两个人了。
安陆看着莫名其妙开始傻笑的安思远,无奈地道:“行了,先去把湿衣服换了,自己穿在身上就不难受吗。”
“那……那一会儿你给我做排骨汤吗?”
安思远扯着安陆的袖角,又湿哒哒地黏了上来,眼睛里闪着光。
“嗯。”
“你亲手给我做呀?”安思远不信他似的,扒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地问。
“真的是你亲手……”
“对对对。”安陆又好气又好笑,“难道你小时候我没做过饭给你吃吗?”
“可是我……嗝!我长大了啊……”安思远的眼圈肿了,眼角下面浮着两轮浅红的月亮。
“搬家之后……你就……就不给我做了!”
“只是没那么频繁而已……”安陆看着安思远哭红的鼻头,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
“这么斤斤计较,还敢说自己长大了?”
“我真的长大了——”安思远越说越委屈。
“我现在是学校的干部,已经可以跟大人一样组织很多事情了……老师都夸我活动办得好……我已经很努力地长大了……”
“所以我也可以……”
“可以……”
他仰头看了安陆一眼,还未说出口的话忽然之间就被冻成了碎冰,在心口寸寸断裂开来。
那人的眼睛里有疑惑、有不解、有温柔。
却唯独没有他最看到的东西。
“?”安陆静静地回望着安思远,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我……”
看着那双眼睛,安思远抖了好几下嘴唇,最终仍是一个字也没抖出来。
他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彻底打败了,整个人一瞬间枯萎了:
“……我去洗澡了。”
今夜没有月亮。
天空是一片不祥的绛红色,恍如世界末日来临前一般,阴沉沉地亮着。山上穿来的风像湿冷的海浪,一波一波地涌过来,把庭院里的松枝拂得窸窣直响。
在这初春的夜晚,美好的熏风与花香一起被雨打得烟消云散了。
安陆点了根烟,朝着窗外吐了几个白烟圈。
看来外面的风还是不够冷,无法把他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吹散。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总是浮现起安思远刚才那副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
眼睛又红又肿,浑身湿淋淋的,就连校裤边角都全是泥点,跟刚从脏水厂里捞出来一样狼狈。
……怎么会这样呢?
他有些恍惚,总觉得看见小孩的那一瞬,心里竟冒出了一种荒唐的熟悉感。
红着眼睛颤声质问他“我不乖吗”的人,逐渐和十年前他从安毕家领回来的那个小孩重合起来。
那时,小小的安思远躲在门后面,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像只可怜兮兮的小流浪猫。
他把小孩带回家,小心地养了这么多年。想着再怎么样,小流浪猫也该宠成矜贵的宠物猫了。
谁知傍晚那一出,仿佛让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他的小远哭得这么伤心,甚至都不愿意看他。
安陆或多或少地猜到了一些原因,只不过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回应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和安思远不同,再走一步就过了。
“……”
安陆无声地叹了口气,把指尖那根烟给生生掐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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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的汤热好了,安陆端到了饭桌上。
“洗完了吗?”他上了二楼,敲了敲浴室的门。
“洗完了就下来喝点汤,不能空腹吃药。”
浴室的灯还亮着,里头却静悄悄的,连喷头滴水的声音也听不见。
“小远?”
见安思远久久没有动静,安陆心里无端生了一点慌。
“你在里面吗?”
“安思远——!”
浴室里像被外界隔绝了一样,仍没有任何回音,安陆皱了皱眉,直接闯开了门。
——安思远正好端端地站在洗漱台前面。
安陆松了口气,待走近一些,便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来。
那人的脸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病态的潮红,嘴唇跟滴了血似的,望着镜子的眼神又痴又空,似乎烧得更严重了。
“安陆……”
安思远像是察觉到了安陆的到来,转过头对他扯出了一个傻乎乎的微笑。
“你看我……我穿得上你的衣服了。”
直到这时,安陆才发现安思远身上的异状。
原来他身上那松松垮垮的衬衣竟然是自己的。
那白色的衬衣已经被水浸得半透明了,半遮半掩地覆在少年人青涩的躯体上,纱底下透着热气蒸出来的红,有种欲说还休的滋味。
安陆不敢多看,低着头轻咳了一声:
“你……”
安思远双眼迷离地看着安陆,赤着脚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走到一半,腰间那松松垮垮的皮带便跟着裤子一起掉了下来,露出了两条修长又笔直的腿。
“我穿得上大人的衣服了。”
“我长大了……”
安陆像是被施了什么妖术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怔怔地看着安思远这么一步步走过来。
身后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墙,不容抗拒地把他整个人困在了原地。
墙外是冬日。
墙内才是真正的春夜。
“我长大了……我长大了……”
安思远不停喃喃着,伸手抚上了他叔叔的脸。
“所以我可以……我可以……”
灼铁似的唇莽莽地撞上了另一人,烫得惊心。
“……我可以亲你了吗?”
第23章
为什么不躲开。
那一刻,安陆有过一瞬的恍神。
安思远走过来的动作很慢,甚至还带着点怯怯的犹豫,他完全有充分的时间来拒绝或是闪避。
——可他仍眼睁睁地看着安思远这么走了过来。
小孩根本不会接吻,两片薄薄的唇贴上来之后就没有下一步动作了,但他又实在舍不得放开那来之不易的柔软,只好一边意识不清地扒着安陆的衣领,一边虔诚地用唇尖去蹭上面的软肉,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磨。
安陆的手僵了很久,最后还是缓慢地、缓慢地搭上了安思远的腰。其中的意味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
安思远感受到了悬在腰间的那双手,睫毛颤了颤,又滚出了不少泪。
因为两人距离极近的缘故,那些金珠子全蹭在了安陆下巴上。
“安……安陆……”
嘴唇相离之际,室内只听得两人此起彼伏的喘气声。暧昧而湿黏的水汽顺着相贴的肉体萦绕而上,化成了飘飘然的情欲。
“我好喜欢你呀……”
一滴眼泪从安陆的嘴角滑到了下巴。
是安思远的眼泪。
“你……你也亲亲我……”
“行……吗……”
安陆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任何动作,安思远便脑袋一歪,整个人软软地栽在了他的怀里。
“小远!?”
安陆瞳孔一缩,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崩了一丝裂痕。他一手抱着安思远的腰,一手颤抖又快速地给安思远作了一番简单的检查,生怕人有什么闪失。直到最后确认那人是因为过度劳累而造成的短暂昏迷才松了口气。
胸口倒了个发高烧的祖宗,安陆不敢有任何耽搁,找了块干净的大浴巾便立马把人裹着放床上了。
安思远穿在身上的那件衬衫算是湿透了,安陆只好把他衣服彻底脱了,用开水烫过的毛巾重新擦了一遍身,再给他换上厚一点的保暖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