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定监护制度(111)
望着白轩逸神色严峻的脸庞,刘明基还从容地说了下去:“岳飞是伟大的爱国者吧?是戎马倥偬、精忠报国的大英雄吧?是不可或缺的民族脊梁吧?可以说是一位古今完人了。就连宋孝宗为岳飞平反之后,归还家产时都‘恻然叹其贫’。诚哉斯言!振聋发聩!你去找张浚、赵鼎,人家也手一摊说一模一样的话,可一代名将却死于莫须有。莫须有是啥意思?未必有,不一定有!一个未必有罪的国家英雄,南宋中兴四将之首,冤死风波亭!怎么搞的?情商太低,不懂人心,可悲可叹啊!所以我合理怀疑,这次举报纯属子虚乌有事件,恶语中伤,秦老狗、赵构哗众取宠引得众多小丑出场。提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完全是有心人的精准定点打击啊!”
白轩逸看了看他下雨起风凉飕的脑袋顶,据说反贪干警冲进去的时候,刘明基正在用电磁炉烘烤他的那个假发。
白轩逸:“但是你不光改变发型,安保方面也有很高的警觉。一直防备着来人抓你。”
“防患于未然嘛!总有一些人带着一种意图到法院来找法官。”
刘明基是说总有人想害朕,白轩逸有意向别的角度去理解:“你又想说何意羡?”
刘明基也就顺着话说:“是啊,何意羡就是一个危害共产主义的幽灵,不仅他啊,天底下的律师群体乌鸦一般黑,都坏得很啊。”
白轩逸却说:“坏的律师终究会被市场所淘汰。但一个坏的法官较之一个坏的律师,他掌握的权力,更令人胆寒。正是律师的存在,制约了法检的恣意。然而律师总是孤军奋战,对手不仅是检察官,乃至包括司法机关、整个社会。在保护当事人的同时,他们却并不能很好地保护自己。想想刑法第360条罗织的罪名,我想很多律师,即便是何律师也闻之色变。”
一个海浪打过来,有的人只看到浪花,有的人看到内底的潜流。刘明基马上逐个想了一个检察官嘴里能说出这个话的可能性,林启明的曾经启蒙,此时在他头脑里掀起了思想飓风。老林那嘴可真松,啥都往外倒,说白轩逸找弟弟找十年,找到床上去,床上一大一小两个何。
这个话把当时的刘明基耳屎都得震掉一层。因为把何意羡说得,好像他的身份是一个没有人权的俘虏,是征伐而来的战利品。正值青春美貌的时候,不得不离开家乡,离开情郎,为了宗族的生存,像牛羊一样地被献到敌人之手,成为色贿官员的工具,被抓到角落里翻来覆去地似得。啊?一个耶鲁大学的毕业生一技在身,干吗去吃那种软饭?恶心不恶心?一个男人如果每天老公长老公短,我的天我的爷,我的袄子我的鞋,你们不觉得这很变态吗?我们老是讨论这个干什么?有点伤兄弟感情啊。
林启明还非要说,中国社会这么开放,有两个老公也不足为奇啊。就像因为这个世界太残酷,所以西方的一个人必须要有两个父亲,生父和教父。虽然这年代不管鸭王鸡头,只要你有了钱,谁在乎你的过程?但食物链顶层还是很看重出身的。况且人家已经成为上流的玩物乐此不疲呢,趁着年轻把快钱赚了,梨园子弟自古就是豪门世家的禁脔。
刘明基尴尬,这帮爱好皮鞭推油、成分复杂的僚友的精神状态已经难以理解,只说老林你是电视剧拍多了,太有编导思维。
还有,人所共睹,白轩逸又那么冷若冰霜,他万古不化这个三九天的状态是送不走的,很难把他和何意羡的形象捏在一起。
而且何意羡再是天生尤物,褒妲妹骊,他能大着屁股给他们传宗接代吗?如果他具备生殖功能,那么刘明基说不定早就坚信,他是鲜到没边了,他比洛阳的牡丹都闪眼,他的风骚对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以上的男人来说就是一把杀猪刀,他们很乐意排着队被他宰得哇哇直叫,裂尽九州之缯博他一笑。疲苦万民之力燎焚天下之财筑肉圃造酒池,一个国而已,亡他妈的!
可有一次经过高院的律师休息室,听到何意羡的声音在里头:白轩逸,你要我一个人开庭也太法西斯了吧?狗官,下流。话本身没什么,关键那语气,那语气。刘明基当时一个好好的老头吓成了木头。那天刘明基主持合议庭,质证阶段,这回何意羡语气还算正常了,毕竟他在辩护席开启血怒,互喷两嘴也不是头一次了,但是这一回内容上细思极恐。好的公诉人,既然你不听我的,那我就听你的,不是一般地听,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听。
那个话还有后续,那官司二审过安检通道的时候,不知之前两个人讨论什么话题,白轩逸说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学着这么有风度,还主动道歉?何意羡赳赳斗劲,说都是站着撒尿的人,你是不是以为我不听你的,我就真不知道怎么活了吧?白轩逸说,你在辩护席少说两句话就是听我话了。何意羡说但是你天天无中生有屎上雕花,你的话都好俗!简直俗不可耐。你少一见我就讽刺我,小心我跟你急。那么听话我都快成你秘书了,主任这个位置应当让你来,碰上你我真是没辙了!仿佛一世的粉愁香怨,皆得从那些野话上发泄,方不至于害病似的。
另一次,一桩大案辩护人冠以何姓,但是社会影响闹得很大,运作难度极高。二审判决已为终审判决,再抗诉往里丢钱无底洞。刘明基有点想缩,私会何意羡,想说要不算了,但是算了的话,胜诉率不是漂漂亮亮的百分之百了。想劝何意羡不要往心里去,输官司也很正常,哪个律师还能一辈子包打赢啊?那天何意羡不在,桌上只有一只宝石青提蛋糕,何峙说有什么事跟我说。刘明基惊喜签了两份抽屉合同把钱漂白,抱着充足的活动经费满载而归,丰收到他不禁换位思考,反倒问金主这值得吗?何峙只说了一句话,总有事情高于其他。
且又风闻,老孟一见了何律师,总是有了心病,吃不好睡不安。突然不服老了,五十多咋啦?男人这岁数是最禁得住端详的。哎,要不我去律协监督工作也穿检察官制服吧,穿了肯定更精神吧!闭着眼睛喷着酒气,就一副暗恨月老系错了红头绳,脆若蝶衣的样子,刘明基搞不懂他在悭贪妒忌啥人,啥人是他孟检察长不敢染指爱而不得的?
回忆缤纷的刘明基,感觉一路狂飙爆炸大脑慢性死亡了,他的老骨头也给这一连串疯狂的想法拆了。
刘明基震撼但不忘反客为主:“我不是很了解何律师啊,那你觉得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朗费罗说沉默有三种:一是不说话;二是无欲望;三是没思想。白轩逸的沉默难以套进去三种任何之一,他的观念里,法学在很大程度上更像工科,主要的追求不是学术或理论创新,而是能够有效回答和解决问题。而且公检法圈子就这么大,有的事,一笑了之远远比你主观评判更有意义。
白轩逸却笑了笑,真诚地回答了这个非常私人的问题:“人前面面俱到人后疲惫不已,其实有点微笑抑郁症的意思。”
刘明基听了在品,他品品,难道白轩逸也是死馋鬼还爱装?不止私德有亏,早就彻底变质了?怪不得你两演的对手戏,有时候贼像工地打工的小夫妻。法庭上嘴皮子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私底下更不知道是哪一种的打架方式。要真这样,我还在你面前往死里去锤何意羡,那我可真是个活不起的玩意儿!嗳,不是,不对头,你白轩逸故意这么疯魔,你是为了打乱我的阵脚吧?我要坚持我同何意羡订立的攻守同盟。
他品着无暇去想别的,赶紧对对对搪塞道:“是啊,因为律师都高压、高危,有资产,无负债,做得好,雪球滚起来了就是印钞机,做不好就只能顿顿啃苞谷。所以在今天的律师界,律师收入悬殊早已是不容置喙的事实。当律师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时候,怎么会有精力提升职业伦理道德嘛?”
白轩逸言归正传,向来说话都是直接点题:“你目前记录在案的贪腐额度达3.3亿元,几乎平均每一天半就要受贿一次,每天近20万元,每小时受贿近万元。”
“哦?我不掌握你提出的问题!你从哪里得知的?你凭什么这么说?行,今天这口才。真让人刮目相看!你们律师检察官的嘴我老刘可比不了啊!我们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来做做陪衬而已。但我老刘嘴里的话你们就可以完全当做耳旁风?你们这是断章取义,简直是故意出老干部的洋相,散布白色恐怖主义气氛!这不公平!我不服!从现在起我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