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囊男人(33)
两人还重新将微信加了回来,言惊蛰有时候拿不准段从到家的时间,要不要留菜,就发消息问他一声。
这份和睦里,言树苗起到的作用绝对功不可没。
小孩子没那么多心思,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喜欢谁就愿意黏着谁。
以前家里只有爸爸,现在只要段从在家,他就叔叔长叔叔短,看了新故事要学给两个人听,好吃的也要留两人份。
但他很有分寸,言惊蛰让他不要乱翻东西,乱钻房间,他都记在心里,只在客厅和阳台玩儿,还会把自己制造的垃圾收拾好。
乖巧的小孩儿谁都喜欢,段从有时候闲着无聊陪他看电视,听言树苗嘀咕一些幼稚的孩子话,也会不由地笑出来。
言惊蛰的新工作在小区附近的学生之家,这边的家长生活节奏都很快,寒假里也有小孩儿被送来写作业。
学生有限,专门请老师的开销有些大,老板一个人又忙不过来,言惊蛰盘算着等言树苗开学后也能朝这里送,就去负责了他们的小饭桌,中午一顿傍晚一顿,顺便帮着看孩子。
有时候他忙不过来,段从正好在家,就会带着言树苗去玩,再掐着时间经过学生之家,顺路带上言惊蛰,一起出去吃东西。
这种忙起来也能很踏实,知道家里有人的感觉,言惊蛰已经很久、很久没感受过了。
和睦得过了头,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和段从的过去是不是一场幻觉,是不是他们一直这么好,没有分离过。
然而不管日常相处能伪装得多么自然,某些尴尬却是无论如何,两个人都习惯不了。
有一天段从要晚归,说大概后半夜,让言惊蛰不用给他留饭。
家里没人,言惊蛰就没多想,洗完澡发现带进来的睡裤湿了,他也没喊言树苗来送,只穿了背心和内裤,光着腿出去。
开门看见正在客厅喝水的段从,两人同时原地一愣。
松垮的背心,陈旧的内裤,干瘦苍白的肢体。
以一个三十多岁的父亲来说,这景象实在没什么美好可言,可段从的目光落在言惊蛰还泛着潮气的腿根,眼神一瞬间就变了。
“……你,”他皱眉盯着言惊蛰,喉结随着发声轻微震动,“能不能穿条裤子?”
言惊蛰难堪得从头臊到脚后跟,一句话没敢说,转头就往房间里跑。
落在屁股上的视线如有实质,直到关了房门才消失。
“爸爸,你的脸好红,像猴子的屁股……”
言树苗天真的声音从门缝里隐隐传出来,段从烦躁地扯开两粒纽扣,喝完杯子里的水,闭闭眼捋了把头发。
第 28 章
段从和言惊蛰第一次做那件事, 是在大一上学期的寒假。
那学期的言惊蛰在校门口的便利店里兼职,听老板说节假日的工资是平时的三倍,宿舍也不闭寝,言惊蛰想都没想, 直接答应下来。
假期意向表都填完交上去了, 段从才知道这事儿。
“过年不回去了?”他来找言惊蛰问。
“不太想回去。”言惊蛰跟段从说着自己的计划, “我想多攒点钱, 争取能自己拿学费和生活费。这样的话, 他应该也不会有那么多理由打我了吧?”
段从原本想着寒假带言惊蛰出去玩, 去滑雪,去泡温泉,或者随便言惊蛰想去的什么地方。他想将言惊蛰童年缺失的东西,一点点帮他补上。
但听言惊蛰这么说,段从想想, 也没什么资格表现出失落。
“那我也不走了。”他变更一下方案,“留在学校陪你。”
“别,你回去。”言惊蛰忙拒绝, “我家的情况你知道, 我不回去没什么,但是你不一样。”
人成长起来的表现, 或者说代价之一, 或许就是越来越难以只从自己去考虑问题。
言惊蛰说的没错, 对他而言不回家比回家性价比更高;刚上大学的段从也确实不能有家不回, 光姥姥那一关他都过不去,起码得被打电话念叨半拉月。
“不想我?”段从故意问。
言惊蛰看了他好几眼, 等身边没人了才小声说:“已经开始想了。”
有这一句话就够了。
一个“想”字,就能让二十岁的段从, 在大年三十那天抢票回到学校,陪言惊蛰过春节。
他们都记得很清楚,那年是个暖冬,难得春节没下雪,天空一大早就傻蓝傻蓝的。
言惊蛰只用上半天班,傍晚回宿舍前,他去饭店买了一盒水饺,芹菜猪肉馅的。
想想,他又很奢侈的拿了盒果汁。
寒假留校的学生没有多少,零星亮着的几盏灯全在大四楼,远处的天空不知道谁家在偷偷放烟花,言惊蛰觉得好看,还有一点突然升起的孤独。
他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想给段从打电话,怕他正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又将手机收了回去。
宿舍在四楼最靠边的那间,挨着拐角处的小晾台。楼道没灯,一整层空空荡荡,只回荡着他的脚步,还有掏钥匙的哗啦声响。
开门的瞬间,言惊蛰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还没等他开灯,一只手从门口将他拽了进去,另一只手直接捂上他的嘴,言惊蛰的惊呼被掩进温热的掌心,整个人被紧紧搂着,压在门板上。
“嘘——”段从埋在他颈侧,高挺的鼻梁一路拱进言惊蛰耳后,亲吻他敏感的耳垂,“过年好,宝宝。”
言惊蛰靠在门上,圆睁的眼睛从惊慌到发烫,两条小腿都是软的。
“……你怎么回来了?”他拨下段从的手,哑着嗓子问。
“想你了。”段从伸手开灯,额头碰碰言惊蛰的额头,又亲亲他的嘴。
那是两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一起过年,只有他们俩。
段从一口凉饺子没让言惊蛰吃,他们去吃火锅,在饭店里看春晚,喝了一瓶红酒,又乱糟糟的搭配几瓶啤酒。
在那天零点的鞭炮烟花声中,他们跨越了最后那道底线。
详细的过程与具体的感受言惊蛰都记不得,他喝懵了,是真的懵,舌头都捋不直,以前怎么笑话段从不能喝酒,那晚都被段从给折腾着给欺负回来。
午夜梦回记起这些事,绝对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言惊蛰靠坐起来愣了会儿神,言树苗在他身旁安稳呼吸,两只小手攥成拳头,搭在枕头上,这房子里的暖气太足,睡出了小孩鼻头上一层薄汗。
伸手给他抹掉,言惊蛰掀被下床,出去找水喝。
“……嗯,知道,准备出门了。”
段从的声音随着他卧室房门的开合传出来,言惊蛰从餐厅出来,看见他衣冠楚楚,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刚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挂掉电话。
他穿得很休闲,没弄头发,额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几缕,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午夜”味道。
抬眼望见言惊蛰,段从什么都没说,直接往玄关走。
“你要出去吗?”言惊蛰闻到他身上掺杂着烟气的浅淡香水味,下意识跟了两步。
段从一手拎着外套,另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低头穿鞋,从喉咙里“嗯”一声。
明明前几天两人的相处已经缓和了很多,段从突然又摆出这种态度,让言惊蛰有点儿无措。
而且这个时间,专门打扮了出门……
“很晚了,”言惊蛰心里一拧,迟疑着提醒,“两点多了。”
尽管光线昏暗,还隔着距离,段从身上一瞬的疏远与不耐,还是无比鲜明地从他眉眼间透露出来。
“打扰你休息了?”他反问言惊蛰。
言惊蛰闭上嘴,轻轻摇了下头,站在原地继续望着。
“你只是个租客,言惊蛰。”段从提醒他,“我有我的私生活,你是在以什么立场,想跟我说什么?”
段从的语气很平缓,他一向有这个本事,越厌烦一个人,越能用最轻描淡写的口吻来交谈。
清淡到有那么一瞬间,言惊蛰以为他真的想听到什么答案。
对视的目光在空气中凝滞两秒后,言惊蛰嘴角动动:“外面冷。你换厚一点的外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