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高岭之花浇浇水(40)
当年组织创立艰难,这二人背靠背战斗过,合作的次数也挺多。老七虽然冷面冷声,没对他说过什么好话,但也从不恶言相向。
薛灵灭也对他很信任,很尊重。
老七和八这个数字似乎是有缘分的,不管是睡着的那个老八还是这个薛老八,他们都很喜欢老七。
可惜成了第一以后,不知是上层的安排还是因为任务太忙,薛灵灭与老七的来往变得少了,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
即便如此,我也不觉得老七会怪他的疏远。
因为这个人最大的特点不是强,是讨人喜欢。
讨人喜欢不是因为他左右逢源,在这儿没人会欣赏溜须拍马式的八面玲珑,薛灵灭也不擅长拍马屁,他讨人喜欢,恰恰是因他很老实。
老实得简直有点过分了。
当下属时他是好下属,他从不质疑上司的命令背后藏着什么理由,质疑了,那就老老实实地说。
当同事时他是好同事。他从不给老七拖后腿,甚至经常在上司面前给老七解释,替老七说不愿说的话。
他一向厚道、勤勉、刻苦,主动照顾后辈,指导新进阁的杀手,吃了亏也不计较。
所以他在阁里排第一,竟没有不服气的。
大家虽然不会像崇拜老七那样对他顶礼膜拜,但所有人都很尊敬他。
所以他排的这个第一,更像是高层领导们权衡人心、考虑再三的结果。
现在薛灵灭看见我,他就站出来看了看我。
面色非常诚恳,语气十分真挚。
“老七,好久不见了。”
我替老七笑了笑:“是很久了。”
薛灵灭苦笑道:“我来这儿的目的,你应该是知道的。”
“为了杀李藏风?”
“也为了接你回去。”
“活着接还是死着接?”
这个问题让薛灵灭的笑更苦了。
“老曹是希望我接回一个死人,但我更希望接回一个活人。”
这话我信,可我还是摇了摇头:“有他在,我活不了。”
薛灵灭叹道:“你真的不想回来?”
我摇了摇头。
薛灵灭叹了口气:“我不想与你动手。”
我道:“我也不想。”
薛灵灭道:“所以你今天在这儿,我只当没看见。”
李藏风没料到,我也有点懵。
一旁的几个杀手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显得很好看了。
我心想这位人也太老实了,你就算心里这么想你也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儿这么说啊。
薛灵灭道:“我排名老八时,受过你许多照顾,这个恩情,我今天就在这儿还了。”
他老老实实地把心里话一说,然后看了看李藏风。
那目光瞬间由热转冷,刀一般的雪亮凛冽。
“但是这个人,我必须杀。”
第45章 朋友与同事
我叫方即云,我的前同事要杀我的现朋友,咋办?
其实老薛对李藏风的杀心我很理解,这和一道数学题有关。
数数看,李藏风已经杀了多少接引阁的人呢?
老三老四老六,老九老十老十一。
老七和这几个关系一般般,但是老薛和他们的关系可不一样。这六个都是他的后辈,每个人都被他教过带过,表面上说是后辈,其实相当于是半个学生了。
现在他的后辈兼学生,有一大半被李藏风给干掉了。
相当于种树种了十年,等到最后一天要收获了,结果你发现果子都被人摘了,踩烂了,凶手还把果汁都溅到你脸上了。
那你说他能不恨吗?
这样的深仇大恨,根本没有任何劝和的可能性,我说什么都是浪费时间。
李藏风也知道,他只看了我一眼,我从那眼里看出了一句话。
他要杀我是理所当然,只要他不动你,你就不必动,在旁边看着就是。
我皱着眉头,感觉这一茬是不好对付了。
前同事的人品是真不错,这个时候还能念着恩情,说明老七没有看错人。
但现朋友也不能忽视了,他走到悬崖边上还不是因为我 ?难道我要在这一刻不选他选别人?
遇到选择困难症的时候,我认为正确答案就是不选。
我可以不动老薛,其他人我必须动一动。
比如那宝灯山的“日夜双煞”,闻光像一个刚从热带地区穿过来的土著,他脸如棕榈,身似群山,面目深邃得像混了异域血统,笑起来倒像是一道光的。不同于他,那勾夜是个身材瘦小的男子,他五官平,神情阴,皮肤白如墓中人,一看就像个越脊走梁的夜贼。
这一光一夜从登场起就在看我,大概是想让我脖子上的人头挪挪位。
还有那“绮楼玉殿”的“三神将”:魏朝山、宋朝江、元朝花。
三个人都是名堂响亮,气质迥异。
魏朝山长相大气,宋朝江身形粗犷,元朝花人如其名,长得就像一朵儿花似的,你把他往人群里一丢他就是里面最亮眼的,只是可惜,这人的眼神不对,看着很邪,他还总瞅我,我就更不爽。
三人看了看我,魏朝山先开了口,说话的对象是薛灵灭。
“薛灵灭,这李藏风屡屡得手,说不定就是老七给他做了内应。我知道你这个人爱念旧情,这不是什么坏品质。可今时非往日,人家或许早就忘了你。”
老薛说:“魏先生,老七的记性是最好的,他连你都记得呢。”
这小嘴和抹了蜜似的,是给人的伤口上洒过期的糖浆啊。
魏朝山脸黑了,不说了,那宋朝江却讥诮着说:“薛灵灭,这李藏风刚刚扛着老七走,可见他们关系匪浅。你若不对老七动手,只怕等他调息好,一会儿要和李藏风联手对付你呢。”
老薛说:“宋先生,您高估老七的学识了,他都不知道联手两个字怎么写。”
宋朝江脸上一白,正欲发作,却被元朝花拉下,这“三朝神将”里排最末的人问了一句。
“你可以不动老七,但我们得动他。”
老薛说:“元先生,您的决定完全自由。只是等我杀了李藏风,我得算一算这笔账,算账的结果可能就是我得杀了您,希望您到时候不要介意。”
元朝花脸没白没黑,只默默瞪了薛灵灭,又默默瞪了我,我瞧他那眼里有恨和妒忌塞满了血丝眼白,这个颜色我就很喜欢了。
话说回来,我居然以为薛灵灭是个老实人。
骂起人来真是一套一套的,这哪儿老实了?
礼数都做全套了,但每个字都在暗示你是个垃圾,有水平啊。
我刚夸他呢,结果薛灵灭就看向了李藏风。
“李先生,今日一战您是必死无疑,您可有遗言要留?”
这嘴还真是逮谁怼谁,一个不放。
每个字都磊落,合起来却是傲慢,仿佛李藏风一定会葬身于此。
似乎是因为这个人和我关系还不错,李藏风也只给了他一个人正眼。
“说遗言的机会我留给你,你可以讲了。”
结果老薛这回倒老实了,他想了想,诚恳地说了。
“倘若我不幸战死,麻烦您照顾好老七。”
我心中一动,想说点什么,可一种厚重又黏糊的感觉覆盖了我的咽喉,漂浮在空中的灰尘微粒像一下子化作实质的攻击,覆了我双眼。
于是我什么都没说出,只在心里发出一阵无声无响的叹息。
李藏风对薛灵灭道:“你可以出招了。”
我却叫道:“等等。”
薛灵灭道:“等什么?”
我说:“你若还当老七是朋友,还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薛灵灭:“这个人的命我必须要,你拦不了。”
“拦不住,但你可以晚点出手。”
薛灵灭眸光一闪:“你要我晚出手?”
晚点出手就能保全体力,到时体力完整的他对上了体力消耗的李藏风,谁输谁赢岂不一目了然?
这建议听起来是很坑,连李藏风也忍不住多看了我几眼,似在疑惑我给他准备了怎样的死法。
不过疑归疑,他终究没有打扰我和老薛的对话。
我瞥眼看了一群这几个杀手,又对薛灵灭道:“你若现在出手,倘若杀不了李藏风,他就会对上另外几个人。与其让他死在这几个人手里,我倒宁愿让他死在你手里。”
这话倒是冠冕堂皇,薛灵灭想了想道:“但我总不能是最后一个出手。”
“那你也不必是第一个出手。”
薛灵灭道:“好,我答应你。”
李藏风倒没说什么,只是他那看我的眼神左闪一下右摇一下,这人估计是觉得我又变着法给他挖坑呢。他也不想想我俩现在已经在同一个坑里了,我再挖一个岂不是坑中坑,连自己都一道埋了?
让薛灵灭晚点出手,有晚点出手的好。
倘若他和李藏风拼个你死我活,这几个非接引阁的杀手,怕是能红着眼把他俩一同干掉。
但李藏风先干死几个杀手,再对上薛灵灭,即便他因为体力消耗落了下风,我也有办法把这下风给扭转过来。
当然了,前提是李藏风能够干掉这五个。
即便不如老七,这也是五个道上有名的杀手,不是五个苍蝇或五只老鼠,五个人一拥而上,只怕能把李藏风给活活挤死。
必须想法子分兵。
李藏风立刻看向那五人:“你们可以出招了。”
我却说:“再等等。”
再度被打断的李藏风瞪着我:“还等什么?”
我不理他,先把目光投向了那“日夜双煞”。
“绮楼玉殿是老帮派了,可你们却是新朋友。”
那闻光说:“你见过我?”
我说:“道上有名的杀手都有画像,我见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