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厂boss在追漫画(65)
只不过,作为子供向少年推理漫,这一点几乎不用想,就能得出结论。
酒厂的覆灭,大概也是件必然的事。
那么他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唐沢裕竭力眯着眼,心中不断猜测,是漫画里最终的决战过去后吗?组织崩盘倾塌,琴酒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提前备好退路,送自己的队友离开吗?
以他的性格,未必不会这么做。
唐沢裕稍稍平静了一些,因为这样就意味着,他们还是有生路的。
可是下一秒,他就看到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人,刹那间所有的平静、猜想与自我安慰轰然崩塌,他死死地看向人群,宛如被当头浇了一吨的冰水,灼热的气息拍打着他的侧脸,他却在透明的壁障后如坠冰窟。
高马尾的女人混在队伍末尾,在基安蒂吵吵闹闹、伏特加畏畏缩缩时,只有她一直一言不发,众人的表情或慌张或茫然,而她看起来却那样踌躇纠结,这种表情既可以理解为对前路未定的担忧,也可以被理解为杀人前的——
刹那间唐沢裕爆发出所有力道,他试过去抓,去挠,去推,去踹,空气墙佁然不动,宛如亘古而沉默的天堑,将亲历者和观众分隔于生死两端,唐沢裕当然不可能过去,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这里是原版剧情,而那时“唐沢裕”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看啊,”陌生的嗓音在他耳边低语着,“看啊。”
火光熊熊直冲天际,直升机旋转的桨翼切开光源,旋转摇曳的阴影中,熟悉的侧脸明暗不定。耳畔似乎响起了缥缈的圣歌,千万个嗓音飘忽不定地吟唱着升腾而起,那是对生者的歌颂,对亡者的挽联,黑暗行至陌路,永恒的光明破晓而出——
“怎么能不多谢青山刚昌呢?”他说,“好好看着吧,因为这里才是,最初的终局。”
*
“你们先走,”琴酒低沉的声线平静,“飞机装不下这么多人。”
“……大哥?”伏特加首先反应过来,他睁大了眼。
基安蒂大喊:“Gin你呢?你能去哪?”
深红的火光里,唐沢裕看到琴酒侧脸,他居然静静笑了。
其实这很难猜吗?不,远远不。组织是琴酒的开始也是终末,大厦倾覆,危卵四散奔逃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的他,就是最后的送葬者。
对于终将降临的命运,他不恐慌,不惶惑,不迷茫,只是伸手扣上黑帽,如同每一次的任务时那样成竹在胸;又或者追溯到更早之前,早到他刚刚踏上这条路的时候,便已经顺着黎明破晓的彼端,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终局。
坦然地走向燃烧的落幕,这是琴酒为自己选择的路。
唐沢裕刹那间浑身发冷,一眼可见的未来清晰如画片,刹那间浮现在他面前。
可却有人连就这样让他赴死也不肯,下一秒,冰冷的子弹穿胸而过。
金属穿过人体的动静几乎是无声的,血液,雨水,火焰,基尔手中举起的枪口,盘旋而起的、白色的硝烟,和当啷落地的弹壳。
一切宛如一场盛大的慢动作,琴酒踉跄的步伐甚至都那么优美,苦苦训练多年的芭蕾舞演员在舞台上轻盈的跳跃,与之相比也不遑多让。
“基尔——?!”
科伦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一个,他劈手夺下了女人手里的枪。漆黑的人群化为阴影,闹哄哄地控制住了她,而在混乱之外,琴酒的身形却还是那么挺拔,现在他背对着那个叛徒,前路是大火里熊熊燃烧的火场,可他看起来却仍然那样平淡,如同灾难降临前、最后的一个黄昏,一缕鲜血从唇角滑落,那里的弧度居然仍还是上扬的。
动静。一切动静。该有的,不该有的,世界仿佛都在刹那间静止了,只有直升机的桨叶无声地划过头顶,扇形的巨大阴影掠过了每一个人的睫毛。
“我找了很久的卧底是谁,”琴酒说,“没想到竟是你,基尔。”
或许这个“竟”字,就是他目前流露出过的最吃惊、最外泄的情绪了,高马尾的女人沉默着不作声。
琴酒是好人吗?自然不是,他恶贯满盈,断送于手的生命不计其数,可作为队友时他又的确是让人安心且依赖的,他沉稳,缜密,全局在握,细致周密地考虑到每一个方面、每一处细节,甚至连队友的个性都囊括在内,他从不让任何人泯灭自己的价值,任何一个微小的特点他都能考虑在内。
可那又怎么样?那就能抵消他实际犯下的罪吗?
伊森本堂,她的父亲用生命铺出了基尔的路,她在组织潜伏已逾五年。五年,五个三百六十五天,一千八百二十五个日日夜夜,每天每晚她都能想起父亲临死之前的脸,为了让基尔垂死反杀的说法看起来更真实,他连一丝温情也不能露,那张脸到死都是惊讶的,怒目圆睁,肌肉狰狞,大张的嘴让他慈和的面目丑恶不堪,正义的战士,与路边街头,死在吸毒过量下的混混没有什么两样。
——或许每个人都是不能预料到自己的终局的,就像琴酒本想在火焰里结束这一生,却偏偏终结于阴差阳错的一颗子弹之下。
基尔放下了手里的枪,即使它被人立刻夺走也无所谓,那一刻她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或许自己送走父亲,又别离弟弟,所有的牺牲、苦痛、挣扎与纠结,就是为了等待着这一刻的。
在这个被从天而降的战火与鲜血浸透的夜晚,黑暗的组织彻底倾没,于是潜藏在阴影里的所有人,都被乍然而起的天光照出了影子,揭开压在头顶的庞然大物,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厮杀的敌人才忽然意识到:他们其实都是有名字的。
简单的红与黑并不能框定他们。
他们是人。
琴酒抬手捂住肺部,更多的血沫从他嘴角溢出来,其实打穿肺叶是所有死法中最痛苦的一种,真正致死的不是出血,而是窒息。
所有的细胞都会对这一种痛苦感同身受,那是缺氧所带来的的溺亡感,于是身体会本能地拼命挣扎,然而再怎么呼吸都不会有更多氧气扩散到血液中了,肺部的收缩与扩张,最简单的维持生命的动作此刻却难如登天,这种痛苦反应在大脑皮层上就更是加倍的,如一个溺水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下沉与死亡。
“我没想到,”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轻笑一声,铺面而来的阴影里,只有他的神色是平静的。“大哥,”伏特加声线颤抖,他说,“上来吧,飞机要起飞了。”
即便起飞,可又能飞去哪里?
直升机上并没有医疗设备,一具健康、年轻的躯体,面对红方无孔不入的监控时,尚且会疲累不堪,更何况他已经快要死了。这样的伤势即使立刻送上救护车都不一定能救的回来,何况在逃亡途中。
其实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清楚,在那颗子弹击中琴酒时,死亡就已经无可挽回地发生了,眼下的一切不过是临死前的幻影,或者说,无用的垂死挣扎。
巨大的茫然无声地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口,从他们进入组织以来,琴酒就一直是高高在上的领导者,组织的存在无孔不入,庞大却没有实感,琴酒带来压迫感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们早已习惯了走在男人的阴影里,协作、出发、归来,以至于某一天离别骤然降临,竟如同新生儿那样不知所措。
琴酒说:“你们走吧。”
于是直升机起飞了。而琴酒,他只是站在原地,望着燃烧的天际线上,越来越远的影子。
“看见了吗,”声音低声说,“这就是原本的结局。”
唐沢裕已经踢打到没力气了,他双手还撑在透明的屏障上,缓缓滑坐在地。
那一刻他的表情是空白的,或许是贯穿脑海的怒火,又或许他真的什么也不敢想、不愿想。墙内与墙外,存在与不存在的区别残忍地将他们隔在两头,唯一的相同点可能就是雨,滂沱大雨泼天而降,它们打在琴酒的黑风衣上,也同样将唐沢裕的黑发浇的湿透。
几缕发丝落下挡住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因源源不断的水幕而变得模糊,似乎已过去极漫长的一段时间,这时唐沢裕的思维才缓缓地开始转动了,像刚刚上完油的老旧齿轮,他慢慢地循声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