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的红楼生涯(135)
意料之中的是如今这局面,摆明了皇帝是疑心了自己的几个兄弟,这些日子,不仅义忠亲王残余势力被查了个底朝天战战兢兢做人,就是其余的几位当年和今上竞争过帝位的义勇亲王、和亲王等都没逃过今上的发作,虽不曾大动作,但那怀疑的眼神,足够叫那些攀附的人避而远之。其中,义忠亲王一派势力情况尤其严重,皇帝近乎八成的怒气,全往这边来了。义忠亲王世子要再不反抗,只怕就连这条命都要送了。
可真等义忠亲王世子造了反,大家不由得却又都是大惊:居然,真的就谋反了?好大的胆子!
今上登基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早就打稳了根基,在民间的威望也已形成,天下间,谁不知道当今皇帝景元帝宽厚仁德?义忠亲王世子这会儿起兵叛乱,不是把自己往刀尖上送吗?他怎么就认定自己能赢?当真是胆大包天,豁出去命去了。
众人皆摇头叹息,义忠亲王府被贬都近七年了,还有什么能耐?便是再屈辱,忍忍也就罢了,好歹留条性命。自然,也有些人忍不住就怀疑,莫非宫中众殿下的天花病疫,真的是义忠亲王府干的?不然,皇上就算雷霆之怒下彻查个王府,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你没做过,就算再彻查,又有什么好怕的?继而悚然大惊,这义忠亲王府好大的能耐,都被发落的贬为庶人圈禁了,竟还有这般的手段,害了宫内所有的殿下!当年义忠亲王府全盛时,也不知道是何等的光景,如今有还剩下了多少……
再去打听,更是大吃一惊。义忠亲王世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武器兵士,怎么跟禁军扯上的关系,所帅六千兵马,竟有好些是那上过战场的老兵,身穿着正经的西大营官造的锁甲,有的配的是军中常用的长枪,有的背上背着硬弓弓箭,有的腰间还配了刀,个个凶悍凌厉,威武肃穆,周身泛着股浓烈的杀气。
义忠亲王世子帅着这么一支队伍,骤然发难,从西坊大阳街一路杀向皇宫北门正华门,途中也不知道多少无辜百姓死于刀剑之下。偏一路直到正华门门前了,竟还没有人收到消息,门口只一小队人在巡逻勘察,看见这么一大队人马过来,想要报警提醒,早有准备好了的弓箭手一箭射死了那要敲警钟报信的侍卫,义忠亲王世子右手一挥,身后悍勇奔赴上前,不几个回合,那些守门的侍卫就尽丧于刀下,顷刻,那些来支援的侍卫也尽皆被拿下,地上一片血红。
义忠亲王世子眼中尽是疯狂和喜悦,高声对众兵士喊道:“景元帝听信谗言,错待血脉亲缘,如此暴君,如何可配天下?!将士们,跟我一起冲,拿下暴君,重振朗朗朝纲!”
“拿下暴君!拿下暴君!”
兵勇们高喊着口号,大叫着“杀”,一路直冲进了皇宫里。
皇宫正门朝南,中路乃正殿皇帝居所,东路是后宫,西路为祭祀庙堂,只有北路,乃是连着冷宫浣衣局等处,偏僻幽冷,寻常无人肯来,守备力量最为薄弱。
义忠亲王世子一路纵马狂奔而过,看着周围红墙黄瓦,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淋漓。他、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当年义忠亲王在世,何等的权势。先帝宠爱,储君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作为义忠亲王世子,这皇宫便有如他的家,他在皇宫,直如鱼得水好不快活。宫里就算是娘娘,也要对他和颜悦色。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少不得,他可能就是下一任这宫廷的所有人了。
那是他一生中,最得意风光的时候。
然后,就像噩梦一样,他父亲,义忠亲王居然谋反了,而且,居然还输了?唯一叫义忠亲王世子安慰的是,他父亲还算有点担当,当即就自尽了,好歹是让先帝软下了心肠,并没有对义忠亲王府赶尽杀绝。
可就在义忠亲王图谋着以后东山再起的时候,先帝居然去世了,然后景元帝,他的好四叔迅速登基,执掌天下……义忠亲王世子当时恨得就把整个书房都给砸了,老天爷怎么可以这样对他,怎么可以?哪怕,哪怕是让先帝多活一年也好,哪怕半年也好啊。凭借着先帝对他父亲的疼爱与死者为大的愧疚,义忠亲王世子有九成的把握,可以叫先帝对他从轻发落。
可先帝一死,就什么都完了。
果然不出意料的,当义忠亲王世子呆愣愣地坐在满地狼藉的书房里枯坐了一夜后,新帝的旨意就不断降到了义忠亲王府。先是他父亲,已死的义忠亲王的葬敛,然后是义忠亲王府的罪责,再是处罚……最后,他被逐出玉蝶,贬为了庶民?!
哪怕是早有心理准备,可从下人口中听到“罪人徒宥明”的时候,义忠亲王世子还是克制不住有一种干脆死了算了的念头。如此被轻忽,如此被蔑视……天之骄子的他,那一刻,屈辱的直想死。
可他最后还是撑了过来。为什么不撑过来?不就是被作践了?有什么了不得?世事无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可是龙子凤孙,父亲险些成为皇帝的人,难道,连这点打击就受不住?
这些年,他被圈禁时,受了无数的屈辱,他一一都忍了下来。就是这些屈辱,让他这些年,不断前行,竭尽全力,终于,有了今天的局面!
今天,他就要用血,来洗刷他这些年来收到的侮辱!我的好四叔,我父王的倒下,可与你脱不了干系,今天,就是我来要账的时候。
“给我杀,找到景元帝后妃本世子奖黄金百两,皇子千两,加官进爵,跟我杀了暴君的,本世子给他封侯拜相!”义忠亲王世子坐在马上,大吼道!
升官发财,兵勇们听进耳朵里,再也顾不得什么,拿着刀,见人就杀,见人就砍,眼睛都杀红了!
琼芳殿偏殿靠着冷宫,虽离着正华门浣衣局等有些距离,却也并不很远。最少,是等不到支援的禁军赶来了。
先时徒宥昊贾瑚等人喝了药,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三人正自奇怪,那安义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昏暗的烛光下,惊恐得尖声叫道:“殿下,不好了,有叛军杀进宫来了。”
三人都是大吃一惊:“皇宫内苑,怎么可能会有叛军?!”
那安义跪坐地上,吓得全身打摆子,哭嚎道:“奴才也不知道这许多,只是听那前头来报信的侍卫说,是义忠亲王世子举兵谋反,也不知道勾结了谁,从正华门一路杀了进来,如今,已是快要到了!”突然又大哭道,“奴才看了一眼,那报信的侍卫浑身血红,手上的刀子刀柄处的绢布都是暗红的,也不知道杀了人。身上还带着伤……殿下,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啊?!”
瞬间三人都是变了脸色,齐齐惊问道:“当真已经进了宫了?义忠亲王世子不是已经被贬为庶人了,他哪来这么多人,这么完备的计划?正华门的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巡逻的禁军呢,都去哪儿了?”
安义哭道:“自然都是死了啊。那侍卫说,义忠亲王世子高喊着给升官进爵,许以重金,那些兵勇们是见人就杀,已经死了好些人了,那报信的侍卫还是武功高强才得以赶过来报信的。殿下,您赶紧换衣服,咱们好逃啊。”
徒宥昊跌坐在床沿,惊惶无奈:“这档口了,叛军都要到了,我们能逃到哪里去?”他可是皇子,宫里多少人知道他在此处隔离养病?义忠亲王世子随便拉个人就知道他的所在,又怎么可能不来追他?他身边就只这么些人,怎么能逃脱过去?“要是你们护送我一起逃,等于是告诉人目标,我一个人,那义忠亲王世子也不是傻子,他能不知道我的年岁?怕是宁可错杀,也绝不犯过吧?”要是徒宥昊自己,怕也会下同样的命令。既然谋反了,怎么也要叫今上的血脉全部断绝了才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不就是个例证?徒宥明绝不会放过他的。
门外喧嚣声已经越来越像了,贾瑚出得院子,耳朵贴了地面,只听得一阵纷沓的跑动声,还有马蹄声,想也知道,敢在这皇宫大内策马狂奔的,除了义忠亲王世子徒宥明,再没有旁人了。再看门口侍卫,早已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是去作战抗敌了,还是已经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