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的我修无情道(48)
谢亭珏半躺在一张干净的木床上, 边上的摆着铜镜里,倒映着另一人的面孔。
镜中之人面容因为久病而苍白, 衣着简陋,身上却有掩盖不住的温润气息,如翠绿修竹。
室内虽然家具老旧,但一尘不染。
家里的气味也很好闻,像是某种草木雨后的芬芳,主人显然是个勤快的人。
谢亭珏心神未乱,仔细探查周围环境。
很快,他发现自己身处之地不像幻境,更像是……一段记忆的复刻。
若要强行破境,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害怕自己强行破境,会损伤祈桑的琉璃珠。
不清楚幻境内的具体情况,谢亭珏不敢轻举妄动。
屋外传来脚步声,他正欲有所动作,却发现自己失去了身体控制权。
来者推开房门,谢亭珏看清对方的脸——是祈桑。
眼前的祈桑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头发比认识时要短一点,人也要更瘦一些。
谢亭珏猜到自己的神魂,附在谁的身上了。
祈桑将洗好的野果摆在桌子上,随后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身边。
“哥哥,你今天感觉好一点了吗?”
随着这句话说出口,谢亭珏突然能与这具身体的主人共感了。
身上的每一处骨头都泛着细密的疼,盖在被子下的手早已攥成拳,用以压制蚀骨的疼。
可这人说出的话却与事实完全不同。
萧彧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不疼,早就习惯了。”
祈桑看着萧彧,好半晌,才低下眼眸,抬起自己的手。
“哥哥,我今天差点迷路了,手还被树枝划伤了。”
萧彧握住祈桑的手,上面有一道很长的血痕,看着触目惊心。
少年的皮肤很白,这也就导致了任何伤口在上面,都会看起来比实际更严重。
萧彧的眼神有一瞬变得很悲伤,却还是在祈桑看向他时,勉强露出了一个看不出破绽的笑容。
萧彧的掌心泛起淡金色的灵力,为祈桑治愈了伤口。
“会不会很疼?我们家桑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么多苦。”
“嗯。”祈桑低声说,“哥哥,好疼。”
萧彧握紧了祈桑的手,压制住自己喉间漫出的血腥味。
他想要开口安慰祈桑,却像是陡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每一个字说出口,都会透露着苍白无力。
祈桑也没有在等着萧彧的回答,他看着手上已经完好如初的伤口,又问。
“萧彧,你不是仙人吗?你这么厉害,无所不能,为什么治不了自己的病?”
这一次,萧彧没有笑了。
谢亭珏借着萧彧的视角,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祈桑执拗的眼神。
明明知道这个回答一定不会是自己想听到的,却还是固执地等着一个答案。
过了很久,萧彧才开口。
“桑桑,天命当头,所有人都只是个凡人。”
萧彧以前偶尔会觉得,祈桑的双眼如同阳春三月。
江南四季里,最温暖的池水,最烂漫的鲜花,最繁华迷人的景色,都在少年的笑容里。
可是现在,江南的春三月,落下了一场迷蒙的雨。
此时白日,屋子外阳光正好。
窗子没有合上,暖和的光照了进来。
光落在萧彧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谢亭珏被困在萧彧的身体里,却想要抬手为祈桑擦去泪。
下一刻,萧彧也就真的抬起手,轻轻抹去了祈桑眼角的泪。
面前的一切开始扭曲。
幻境如同被打碎的水波,波纹荡开的刹那,幻境破碎。
谢亭珏睁开眼,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指尖仿佛残存温热潮湿的泪水触感。
是幻境中的萧彧为祈桑擦去了泪吗?
还是,被困在萧彧身体中的谢亭珏……为祈桑擦去了泪呢?
*
距离祈桑与顾沧焰约定的期限,还剩下一半时间。
祈桑每日雷打不动地去后山练剑,谢亭珏偶尔会顺路去教习他剑法。
无情道虽然只有十式,但每一式都能延伸出千万变化。
其中蕴含的妙意深奥,哪怕只追求其形,而不知其意,都难如登天。
第二式凝光破雪,需要识海灵气充盈,多数无情道修会选择在金丹期才开始练习。
但祈桑显然不是一般人,别人用金丹修为辅助无情剑道,他靠修习凝光破雪加快自己结丹的速度。
这一举动不说倒反天罡,也算惊世骇俗,谢亭珏见后,却没有开口阻止。
他只是给祈桑多留了一道护脉真气,防止练功出岔,危及心脉。
为表谢意,祈桑当晚就溜进食膳坊,用里面少得可怜的材料,为谢亭珏做了一碗“大珠小珠落玉盘”。
谢亭珏盯着碗里的东西,向来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的神情微动。
“这是什么?”
祈桑双手捧着那碗汤,自知做得不太好,也有些尴尬,干咳一声。
“这是弟子的拳拳孝心呀。”
谢亭珏看着祈桑期待的神色,还是拿起汤勺,喝了一勺这碗白萝卜丁配焯水青菜汤。
下一刻,谢亭珏闭上眼,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道护脉真气应该留给我的。”
祈桑:“……”
师尊,说话好难听奥。
话虽如此,谢亭珏最后还是把祈桑这碗“拳拳孝心”喝完了。
祈桑心满意足,捧着空碗还回了食膳坊。
食膳坊的师姐以为祈桑把汤倒了,一点也不意外。
师姐说:“早就让你别做了吧,你看,现在把汤倒了,多浪费食材。”
祈桑气鼓了脸。
还是师姐说话更难听!
*
本以为结丹还需要些时日,谁知半月后,后山上空就飘起雷云。
筑基期突破到金丹期需要抗过九道雷劫,虽不致命,却也不可小觑。
祈桑在察觉自己将要突破时,当机立断给周围设下结界,防止误入的同门被他的雷劫劈到。
雷劫可不管你是谁,只要在范围内,都一并劈了。
与此同时,正在无极殿与费正青对弈的谢亭珏也察觉到什么,瞬间起身。
费正青原本在揣摩棋局,因为谢亭珏下的太烂,导致他以为对方设下了什么陷阱。
揣摩了半天,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陷阱。
……难道他真的技不如人?
见谢亭珏起身,费正青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棋局。
“以你那弟子的天资,你还怕他抗不过这区区金丹雷劫?快回来,轮到你落子了……”
谢亭珏一挥衣袖,状似无意地用宽大的袖袍扫乱了一盘棋局。
费正青气得两眼一黑,瞬间站了起来。
“谢亭珏,你莫不是怕输了,故意捣乱吧?”
谢亭珏心中肯定对方的说法,但面上冷笑,嘴上反驳。
“若不是你硬让我陪你对弈一局,我此刻正陪着桑桑在后山。”
棋局已毁,费正青坐在原位也没事可干,干脆和谢亭珏一道去后山看看祈桑。
“你将祈桑看得这样牢,顾沧焰对自己儿子都没这么上心……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区区金丹雷劫罢了。”
谢亭珏步履不停,袖袍带风。
“他根基不牢,修炼速度又太快,我只怕他遭天道针对。”
费正青晃了晃自己的酒葫芦,发现没酒了,琢磨着什么时候再找借口下山一趟。
“我看你就是想太多了,你没见着祈桑一来,云渺山下了这么多年的大雪都停了吗?”
这般天地异象,简直闻所未闻。
这还不足以展示天道对于祈桑的偏爱?
谢亭珏只说。
“但愿如此。”
谁料两人还未到后山,便有弟子御剑停在了谢亭珏面前。
“谢、谢仙尊,不好了,你快去祈师弟那看看吧!这雷劫简直是要劈死小师弟啊!”
谢亭珏脸色陡然一变,来不及询问发生了什么,直接坏了门规,用门派内明令禁止的神行术到了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