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不在树篱外 上(211)
阿波罗悚然转身。
他听见了哈迪斯和赛特的声音。
其实这套房子没多大,他们距离很近。
但阿波罗的心太乱,他听不清那两人在说什么,甚至也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
一晃神,知晓者离开他身边了。
烟雾更浓了,浓得像绵软的墙壁。
阿波罗什么都看不见,连地面也看不见了,连自己举起来乱挥的手也看不见了。
阿波罗听见了关门声,开门声,嘈杂的说话声……
有人开始大叫……不止两个人,这是多少人的声音?
烟雾开始流动。阿波罗还以为雾要散了,但并不是。
烟雾变成了溪流,又变成了旋涡。
阿波罗仿佛置身于暴风之中,可是这“暴风”却没有吹动他分毫,也没有一点呼啸的声音。
白烟的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变成了黑烟。
这下就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黑烟还裹挟着飘动的火星,火星落在阿波罗的衣服上,却没有将他点燃。
阿波罗的感官混乱了起来。
时间过去了多久?一两秒?还是一两分钟?
难道是更久吗?
直到醒来,阿波罗才知道自己昏睡过去了。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失去意识的。
他正在被人抱着走。
周围乱哄哄的,有很多光线晃来晃去,而且很热。现在明明已经入冬了。
刚醒的时候人会迷糊。又过了一会儿,阿波罗完全清醒过来了。
同时,头顶上传来陌生人的声音:“他醒了!”
旁边有别人跑来:“带他去……”后面的词阿波罗没听清。
“在发现他的地方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幸存者……”
“第三队重新集合……”
阿波罗被放在了一辆推床上。
周围有好多救护车,还有消防车。
旁边有个人说让他躺一下,但阿波罗完全没有受伤,他坚持爬了起来。
天已经黑了。近处很亮,因为有警灯不停闪烁,这样一来,远点地方就显得更黑了。
远处有一栋漆黑的高大建筑,轮廓怪异,残缺不全,而且没有任何灯光。
乍一看到它,阿波罗恍惚地想起了红李子大宅。
天黑之后,从村中的道路远眺过去,它也是如此单薄而虚幻。
再仔细看一会儿,阿波罗认出那栋楼了。
那个位置,它是……
阿波罗大叫着跳下推床,旁边跑来两名救护人员,将他一把拦住。
他们在说着各种安抚的话,阿波罗当然听不进去。
那是卢卡家所在的公寓楼。
大楼被烧成了比夜色更暗的黑色。
现在明火已经灭了。但那栋楼已经结构扭曲,土石瓦解,几乎只剩框架。
第125章 用腮呼吸
卡戎平躺在病床上,双手在身侧乱拍:“我要手机!我要手机!”
护士把她扎着点滴的左手按了回去:“别乱动了!我真是谢谢你了!求你了!”
目前,卡戎已经完成了第一次手术。她还是站不起来,接下来还有很多治疗流程。
她似乎不怎么关心自己的身体。之前医生把治疗方案大致讲给她,问她有没有什么意见,她的回答是“你们搞就好,随便,早晚会好的”。
第一次手术之前,她问医生能不能不打麻药,她根本不痛,打了也浪费。
医生没理她,转头去找作为家属的索尔谈了很久。医生建议家属们对病人要更加关怀一些,随时留意病人的心理健康,如果实在不对劲,要及时求助精神科。
当然,最后卡戎还是被打了麻药。虽然她确实不会痛,但如果坚持不打,医院就连手术也不敢给做了。
手术后第二天,卡戎和贝洛一样,要求马上出院。
索尔肃穆地站在床头,冷着脸说:“你出一个试试?”
卡戎发现自己还是起不来,于是乖乖闭嘴了。
这还不算完。她一把年纪却耍小孩子脾气,经常不配合医护,抗拒吃药,不让动非要乱动,吃饭挑食,让睡觉的时候熬夜看电视,让起来的时候不睁眼……
除了护工以外,一般是索尔来陪卡戎。索尔天天骂她,卡戎总是嬉皮笑脸,似乎完全不把眼前的困难当回事。
又过了几天,贝洛出院了。他和尤里来看了卡戎一次,带了一大包零食,主要是软糖、果冻吸吸乐和膨化食品。
拿这种东西探望病人实在有点幼稚,卡戎怀疑是尤里买了吃不完,在这给它们找最后归宿呢。
见到他们,卡戎继续闹着要手机。他俩都说自己没有手机,还说了一堆医学上不能给她手机的原因,卡戎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对不对。
他俩待了几分钟就走了。卡戎总觉得他们神色不对,估计外面又发生了什么麻烦事,他们不想在这里说。
后来卡戎还向医生借手机,说就看一下,查点东西。医生不借给她。
卡戎这样反复要了好几次,最后要求见索尔。护士只好去打电话,把在外面买东西的索尔给叫了回来。
见到索尔,卡戎直接问她大家有没有事,是不是有什么坏事瞒着她,阿波罗和派利文近况如何,佩伦在做什么等等。
索尔都一一回答了:佩伦在忙,而且他有点生大气,不愿意见卡戎;派利文也忙,他和阿波罗倒想来探病,哪怕打个视频什么的也行,是卡戎自己不肯见他们的。
索尔还说了阿波罗学习退步、每周五都去吃垃圾快餐、回到树篱村晚上喜欢去找安娜等等。
听完之后,卡戎表情严肃:“他才十四,虽然快十五了。安娜快二十了吧?但是……她也是挺好一孩子,嗯,也不是不行。”
“你想什么呢!”索尔哭笑不得,“哎,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卡戎问,“乐观有活力?”
“嗯。”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卡戎又拍了拍床,“躺在这,什么事也做不了,要个手机都不给我……我很担心他们啊,可是担心也没用……反正他们没事就好,我相信你们不会在这方面骗我。”
索尔说:“他们也都惦记着你呢……在这一点上,我也很羡慕你。”
卡戎悄悄观察索尔的表情,判断她暂时不会哭,于是问道:“瓦丽娅来过,来看过我,贝洛伯格出院之前她也经常去那边……如果她不愿意找你,你愿意的话,完全可以主动去找她呀。她也不是真的那么排斥你。”
索尔苦笑:“我还是别去了。她在我这里得不到慰藉,只会想起难过的事。见了我,她会更难受,更焦虑。”
卡戎张了张嘴,好像差点脱口而出什么,又及时刹住车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索尔问。
“我不说了。说了你会生气的。”
“你天天让我生气,也不缺这一次。”
于是卡戎说了:“我是在想……你比我结婚早,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也早,现在你也不算很老吧?”
索尔皱眉:“什么意思?”
“虽然我很不建议这样做,但是……实在不行你再生一个?上次看新闻,有个人都六十五了,试管然后顺产了个孩子。”
索尔愣了几秒。
她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大为震撼:“卡戎,我真服了你了……佩伦平时怎么忍受和你搭档的?如果是我我早就疯了。”
卡戎说:“佩伦比你可怜。他说不了话,我对着他随便输出,他想比划手语的时候我就扭头不看他。”
“你这人真是欠打。”
“哈,所以我这辈子挨的打确实很多。”
“你真烦,不和你聊天了。”索尔摸到遥控板,按开了电视。
大家商量过不给卡戎手机,一方面是躺着举胳膊玩手机确实对她不好,更主要的是想让她安心治疗,免得她和互助会其他人聊工作,徒增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