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仙君小白脸(127)
可是就在下午,凌翌落在他怀里含含糊糊地说,“喜不喜欢他”,“是不是最喜欢他”,一开始谢危楼没意识到什么,后来那些闷哼似的话钻到他耳朵里,渐渐地有了缭绕的余音。
凌翌都不能说话了,视线也没法聚焦,但他还是揽着谢危楼,用最后的力气哼道:“我想听你说喜欢。”
谢危楼捧着凌翌的脸,又用吻回答了他:“我只喜欢你。”
音落,他听到了凌翌放缓的呼吸声。
凌翌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声音像闷哼:“那你爱不爱我?”
谢危楼听得很真切,爱或不爱?他太明白为什么凌翌一定要别人直白地肯定喜欢与否,可是在那场对白里,他隐隐察觉到了凌翌深压已久的不安和慌乱。
他们都是第一次爱人,也是第一次爱对方。
他其实想给的东西还有很多,但在他说出口的时候,唇上又被凌翌摁住。
“我想你换个时间告诉我。”
凌翌望着他,又告诉他,那双眼睛快失焦,眼底不见清明,却很执着地看着他。
谢危楼知道自己不是个擅长情调和浪漫的人。
凌翌和他完全不一样。凌翌会记得很多的日子,在几案上找个瓷瓶,还会在上面插满很多花卉,他时而精神大条,记性却从来好得吓人,他经常能通过一些很小很小的事告诉谢危楼,他们之前相处过什么,怎么有的那些物件。
字里行间,分明都是喜欢和爱。
谢危楼也不觉得凌翌麻烦,答应地很干脆:“我会好好地和你说一回。”
长河与瀚海交融。
春日晴好的下午,他们好像变成了一个人的样子,缠绕如春日的藤蔓。
“谢危楼。”
回忆散去。
凌翌的声音变得清晰,道:“你会和我再分开一年么?”
谢危楼难得有一会儿放空,忽然间,他竟也舍不得起来。他快不能去看凌翌的反应,有什么东西在胸膛翻涌,打破沉浸已久的平静。
他很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情绪。
一年意味着三百多个日夜。
他在古战场忙起来,几乎不分白天和昼夜,其实那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大概只有留在白玉京的人才会度日如年地拿卷轴记下来算着每一个度过的日夜。
飞鸽又一次飞入凌翌的府邸。
凌翌视线随之望去,飞鸽的足踝上有密咒,只要修为够高,飞信的鸽子很难被察觉来处。他看清了飞鸽足踝上的暗红色密咒。
密咒分颜色以示紧急。
飞鸽密咒平时里不过是白色,从来没出现过暗红色密咒。
暗红色意为极其紧急。
谢危楼取过信笺,皱眉,目光停留在凌翌面上。桌上白雾缭绕,酒气弥漫,聚散的白雾遮盖了他的视线,又被风吹散。他静坐在桌前,忘记了起身。
那一刻,自责的情绪在凌翌最后的一句话达到了顶峰。
夜风吹过,凉意从手背上蔓延,渐渐遍布全身,浸在骨髓里。
谢危楼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是头一回遇到了棘手的问题,从来没有问题困扰他,让他觉得难解。
他确实没办法回答凌翌,他到底多久回来。
微风拂过凌翌的面颊,他很快收敛起所有的情绪,那双眼睛里恢复了理性,只是定定地望过来,回答道:“谢危楼,其实我一直不喜欢你离开。”
吵架的样子历历在目。
所有的情绪仍然在谢危楼离开后被放大。
最早分别一天两天都不是问题。
分别的时间越长,越是觉得这件事好像不可解。
凌翌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送谢危楼离开的。
记忆好像被突然挖去一块,他想不起谢危楼怎么从他府上离开,嘴唇从他问完那句“不喜欢他离开”就再没有开合过。
他想不起谢危楼对他说了什么,只是沉溺在情绪里,事情似乎真的到了他觉得两个人快要彼此折磨的时候。
他不应该这样想,但似乎有什么鸿沟横在他们中间。
那个晚上,凌翌坐在书房里,燃了灯,没管桌上批不完的卷轴,他盯着手里谢危楼给他的红绳,缠绕在指节上,松开,又对着摇曳的灯火左右望着。
他坐得久了,后背很僵,钝钝地觉得难受。
夜来凉风不断,他身上仍是薄衫,甚至没用灵气庇体,只让冷风灌过吹了会觉得受凉的薄衣。
身上也不觉得冷。
凉风从白玉京吹入殿上,殿前香炉薄烟聚散。
谢危楼整装站在殿前,周围满是乌沉沉的人。身边,一袭青衫夺目,葛先生年事已高,白须白眉,精神矍铄,手上拄着拐,沉吟片刻,看向谢危楼道:“重光。”
谢危楼颔首:“重光在。”
葛先生:“你从来行动都很快,今日催了两回都不见你来。”
谢危楼:“出府时稍有耽误,必不二犯。”
葛先生收回视线,思虑后答:“白玉京不比在外头,有些话我不能在这里说,但是重光,有爱、有憎,便是有了软肋,这话你可明白。”
谢危楼:“师父请讲。”
葛先生:“我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110章 卷三一场欢喜忽悲辛
寒风透骨,谢危楼立在风口,听了会儿凛凛风声,视线投去,没有任何的回避和退缩,身至白玉京,很多话不便直接说,他却答得很坦诚:“师父,我一早就想要这个人了。”
葛先生目露疑惑,追问道:“他给了你什么?”
他摇了摇头,白眉紧皱,极不认同道:“你和他心性截然不同,他在白玉京如此冒进,不知树了多少敌,让多少人不快,仗着那身天赋和肆意的心性,就算能为白玉京兵部做事又如何。他想上朝就上朝,想告假就告假,如此狂徒,实在糟蹋天恩。”
谢危楼沉声问:“师父,你觉得什么又是对的。”
谢家除名的那些年月,谢家人在各州分散,葛先生在古战场领兵多年,身子骨早就被糟蹋得无法直立,他是谢家的功臣,谢危楼受他教诲多年,从来没有忤逆过一回。
百年来,谢危楼第一次对葛先生语气那么重。
谢危楼:“师父,修士立身之本不在白玉京上如何。”
葛先生:“我教诲了你那么多年,道理不需要我再说第二回 。”
谢危楼很少在长者面前争长短输赢,却据理力争道:“师父。我从来不管别人眼底他如何,学生一直清楚他的样子,微时数十载,他陪学生走过,幻境里滚过的那些路,学生最清楚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葛先生答:“重光,世人在情爱面前就会被遮蔽。为师当年也同你一样,爱之则不觉其过,恶之则不觉其善。旁人眼里的人和你眼中的人,本就是两类人。”
葛先生年已古稀,算上白玉京开都之初,他算得上看遍了白玉京三代更迭。
谢危楼只在很小的时候偶然听身边人提起过,葛先生曾经的爱侣貌似西域舞姬,逃至古战场,浑身重伤,他的先生救了她,后来心悦她、爱她。
葛先生的爱侣也走过半百,却利用了他,窃取整个墨泽的舆图和机要长达数十载。
他爱人的头颅最终被墨泽的刀斩下,洒血边境。
谢危楼不会刻意去提及旁人的伤痛,只问道:“师父,你可曾后悔过。”
他不觉得凌翌和那个舞姬一样,更不觉得葛先生后悔。
“于己无愧。”葛先生颦眉答,“于墨泽有愧。”
谢危楼:“可师父,我要的,就是这个人。”
白玉京大殿上的门被推开了,殿内灯火辉煌,照亮了漆夜,流淌出一地金黄的光。
谢危楼的影子在殿前拖得极长,他回首望了会儿葛先生。
葛先生:“重光,来日若有一天,也会发生一样的事,为师也不想你两难。”
谢危楼上前领命。
座下人居于下方,气势却凛然威慑。
仙主垂眸盘了盘腕上白玉柱,他已见了老态,冕旒覆面,华服之下,两鬓斑白,用苍老的声音答道:“此番调你是为密令,寡人不想让太多人知晓。谢将,寡人要你此番去墨泽,调遣八十万白玉京修士,以夺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