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猫撞上小可爱(60)
北升安静地坐着,听了一会儿,峰主们的意见是临时破一下规矩,让山乌来主持。
他站起来,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天骄的位置比峰主稍低一些,北升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坐了上去。
“不用这么麻烦。”北升说得淡然,他往山乌的角度偏了偏头:“是吧?”
山乌点头:“如此亦好。”
“当然还要通知一下宗主,不能让他觉得受怠慢了。”
北升话很平淡,可背后满满的风雨欲来的味道。几位峰主面面相觑,默然不语。
山乌颔首道:“所言极是。”他转头对春观澜道:“春师弟,你我自从晋入化神,也未曾告知过宗主一声,不如同去拜访?”
春观澜点头答应。
气氛越发凝滞。
北升站起来向众峰主一稽首:“今日叨扰各位,请各自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三峰主各自离开,山乌,春观澜,北升则一同去重灵主峰。
然后,在正钧峰山脚下的张青阳看到主峰的方向一道秋水般澄澈的剑光自天而落,劈在主峰上。
山崩般的巨响。
七峰震动。
主峰封山阵法一击即碎,不消说是春观澜的手笔。
张青阳快速登上容海楼地七十二层,推开窗子探出大半个身躯努力往那边望。
山乌放出了他的阴阳文鳐鱼。
两只文鳐鱼腾空而起,互相头接尾缓缓游动,将天地化分为阴阳二色。
真壮观啊。
第73章 丢皮球
三人进入主峰之后的情景, 张青阳就看不到了。
在容海楼内的弟子颇为不安,议论纷纷。
他顺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看, 看到第十页时, 主峰上一束光冲天而起, 天穹上乌云漫聚,电光闪烁。这下弟子们的议论声更大了, 有人激动地说:“这是化神渡劫的雷云,原来宗主还没死啊!”
立刻有人冷嘲热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宗主是想借雷云劈死两位峰主, 呵!”
那人大概初入七峰不久, 对七峰之事尚不了解,仍天真地反驳:“峰主和宗主同属一宗,怎会起内讧?”
众人呵呵,四散而去。天真的新弟子受到了伤害,委屈地低下头,瞥见就坐在角落里的张青阳没走, 凑过来虚心请教:“师兄, 你能跟我讲讲峰主跟宗主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张青阳回答很简洁:“山乌想做正的宗主, 北升想得主峰保存的遗产,至于师……未悔峰主他是想变强, 主峰有很多万年奇珍异草。”
新弟子被他吓坏了:“你怎么能直呼峰主名讳?”
张青阳:“反正他们在忙着打架,又听不到这来。”
话音刚落,窗外天色又一变, 电光炽烈,张青阳马上爬起来脑袋伸出窗外,阴阳文鳐鱼游动速度大大加快,将雷云绞得粉碎,些许电光漏出来,刹那一现几乎要刺瞎双目。然而不过空有气势,毫无威力。
新弟子蹦起来看,惊叹:“哇!”
张青阳撑着下巴想:皆空尘要死了。
代表天道的渡劫雷云能被两只妖兽轻易搅碎,说明雷云不是真正的渡劫雷云。
皆空尘还不是化神。
游动的阴阳文鳐鱼忽然定住,朝大地一侧的鱼目射出黑白二光,光束细得几乎看不见,二光绞成一束,轰向主峰。
光束消散,阴阳文鳐鱼分开,在天空上游动,扫出清朗乾坤,一声声叫着,婉转悦耳。
皆空尘真的死了。
两日后,山乌自任重灵宗宗主,仪式华美盛大,四方来使庆贺。明璜假扮成张青阳的仙童,畏畏缩缩跟在他后面,眼珠骨碌碌地乱转。
宏灵皇室也来了人,皇帝亲自驾到,帝师兼丞相杨知白陪同。
明璜第一次瞧见自己的那位表兄弟,眼神呆滞,气色也不是十分健康,整个人好像被抽干了精气的行尸走肉,挂着呆板的笑容,背书似的问答。虽素未谋面,明璜到底心疼起来,悄悄拉了拉张青阳的袖子:“你不是有本我木树叶吗?给他一片。”
张青阳轻声道:“有反应,会被发现的。”
明璜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重灵宗不是讲究礼仪的世家,宣告一下四野八方也就散了。热热闹闹的七峰复又冷清下来。
张青阳再入抱千阁书库。
北升身边多了很多新的故纸堆,保存得还挺好。面对张青阳的不请自来,态度颇为冷淡:“你来做什么?”
张青阳坐下来,把自己的设想一条条说了,一条比一条惊世骇俗,北升听着,面上毫无波澜。
“主峰里没有这类的书,隐峰旧老也只是知道到了一点皮毛。”他低下头,继续翻看,“完整的,只可能还在海外九州。”
“海外九州是什么地方?”
“我们常说的九州,包括雍州本身,属于海内九州。海外九州比海内九州灵气更盛,是这凡间最接近仙界的地方。要说起你的计划,提升海外九州的任何一州都比提升雍州容易多了。”
“差不离。”张青阳满不在乎。
“对了。”北升忽然想起一事,说:“我朋友,想请你到他家坐坐,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他会一直等你来。”
张青阳闻言诧异:“你的朋友,是谁?”
“他住在五毒瘴林那里。”北升丢给他一个镂空香炉,“点燃里面的香,香燃起的烟会指引方向。”
张青阳拿起来看了会,香炉入手轻便,里面密实地塞着香脂,有股淡淡的辛辣味。
“你要去海外九州的话,得先去否极港搭船去离海外九州最近的梁州,再乘船出发,在海外九州的流州登陆。合玄宗总坛原设在祖州,跟流州隔着三个州,一州转乘一州,一去至少要花费亿万,你有这么多钱?”
张青阳:“……没有。”
“自己想办法。”北升扭过头,继续看自己的。
张青阳焉焉而返。明璜在未悔观给灵草浇水,看到他颓丧的表情,起身道:“怎么了?这么不高兴?”
张青阳焉焉地回了一句:“没钱。”
明璜噗嗤笑了:“你怎么突然哭起穷来了,你要多少钱?我给。”
张青阳:“几个亿。”
明璜脸色也变了:“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去海外九州。”张青阳坐下来,满心郁闷,“没有钱去。”
明璜给他倒了一杯水:“别人能去个外州就算天纵奇才了,你想一口气跳到海外去,肯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也不是什么办法都没有。”张青阳想起白泽,不知他去哪了,望望四周,他对神格的使用还不完全熟练,呼唤十有八九他听不到。
“你有办法又怎样?你是未悔峰天骄,哪是能轻易走得开的?”
张青阳一听更加苦恼,春观澜一向不喜他跟何逸飞一样一出去就是十几年,这回去海外,他怕会跳起脚来反对。
他左思右想:“要不我不做天骄了,让别人来做。”
“谁来接你的位置?”
“……我出去走走。”
明璜看着他忧郁的背影,有些好笑,莫名的又想到了自己身上,他烦恼的根源因他而起,他听得一清二楚。
都是因为我。
明璜心慌得厉害,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张青阳背着手,在未悔峰山脚下兜了一圈,仍是毫无头绪,又穿过一线天峡谷,到了初灵谷。
当初他住的小茅草屋早平得不见踪影,野草疯长。
从内谷走到外谷,一直出了宗门,到离重灵宗最近的城镇里,城镇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路过的中年男人扛着一插杆冰糖葫芦沿街叫卖,张青阳顺手买了一根,剥开江米纸咬了一口,忆起他对绵绵的承诺,竟是直到现在也没兑现。
他啃着冰糖葫芦,心里闷闷的,咬得格外嘎嘣脆。
啃着啃着,他感觉背后有个人尾随过,来畏畏缩缩的,像在打量,始终犹豫着徘徊不定。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偷偷摸摸跟踪的人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躲起来,一看周围无处可躲,硬着头皮走过来,不安地搓着手:“仙师还记得我么,我是陇漠原,卖您斗篷的李赖子,您还给过我儿子一片仙叶儿哩!”
说起本我木树叶,张青阳一下子想起来了,点头:“嗯,我记得,你是有事要说吗?”
李赖子神情更加不安,吞吞吐吐:“那个,宗门不许亲人探亲。我就想知道,我儿子在里面咋样了,过得好不好,会不会有人欺负他……如果仙师大人不嫌弃,能不能稍微提点他一下?就一下。”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他一下子起了兴趣。
幼时有幸吃到本我木树叶,长大必然天资不凡,或许有潜力接替他的位置?
“他叫李一叶,哈哈,给他改了名儿,讨个吉利。”
“你住哪里,等我找到他,让他给你报个平安信。”
“不用!不用!”李赖子连连摆手,“修仙的就要绝七情断六欲,不能再跟我扯上关系了,不能了。仙师的好意我心领了。他跟着您,肯定不会吃什么大亏的,我要去做工了,仙师大人慢走!”说罢慌慌张张做贼一般溜走了,背影很佝偻。
张青阳没由来的觉得一阵心酸。
可怜天下父母心。
找到了可能接替的人选,张青阳的心情却并未因此放松,他返回宗门,查阅弟子名册,轻易找到了李一叶的名字,更巧合的是,他恰好就是未悔峰的弟子!
张青阳开始相信是自己种下的善缘结了果,他按图索骥,找上李一叶的小院,敲门。
门开,露出一张天真的圆圆的脸,在看清他是谁后,满是惊讶。
李一叶乖巧地行礼:“师兄好。”
……张青阳心情复杂。
怪不得他言语天真好似三岁孩童,真是成也树叶,败也树叶。他开始担心李一叶这种稚童心境,能不能掌握未悔剑法的第四卷都不好说。
待他走进小院内,就被满院子的晾衣杆惊了一下。
晾衣竿上晾着的全是妖兽毛皮,兽毛顺得整整齐齐,有的还散发着硝制鞣皮的刺鼻气味,已经做好的则放在阴凉处,油光发亮。
“你这是……做什么?”
“我爹是鞣皮匠,我学了他的手艺,没事儿就鞣两张,也不是所有妖兽皮都能被鞣制的!有些皮一剥下来,没放一会儿就烂了。得是那些毛又平又密的妖兽皮才能鞣制……”谈起鞣皮,李一叶打开了话匣子,各种行话张嘴就来,滔滔不绝。
张青阳扫视满院子的兽皮,觉得自己真是多虑了,李一叶就是最好的继任人选,没有之一。
他带着他上峰顶,李一叶起初还好奇地东张西望,越往高处走越安分下来,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后,像个犯错的学童。
春观澜正好没闭关,坐地上拿细软的嫩草编着什么东西,感知到张青阳来了,头也不抬张嘴就骂:“你死哪里去了!”
“我这不回来了么。”张青阳转到春观澜面前,春观澜还在编东西,薄薄的一块草帘子。
“师父,我不想做天骄了。”
春观澜哼了一声:“又要出远门了是吧是吧。”他抬头看恶狠狠道,“不做可以,马上给我找个听话乖巧粘人的徒弟来代你位子,不然我马上打断你狗腿!”
张青阳倒没想到春观澜应许得这么快,马上把身后的李一叶拉出来:“快!磕头!叫师父父发道心大誓,永远不离开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