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猫撞上小可爱(5)
卢宪江噫了一声,侧身迈出一步,眨眼间人已至享堂。低头一看,少年点亮了三块方砖,浑浊的土黄色。
资质不算上等,勉强入流。
少年沉浸在欢喜中,呆呆站着,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卢宪江说:“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领赏?”
少年回过神来,一迭声道:“谢谢,谢谢!”欢天喜的被家丁领过去了。
卢宪江望向享堂外的队伍,上千人才出一个稍有资质的人要想真正振兴卢家,至少要几百名炼气修士,如今卢家离这个目标还差得远了。
要是能出一个像北升一样的天才……
队伍排得很快。
轮到张青阳了。
他踏上灵玉方砖,感觉与堂前的普通方砖并没有什么不同。
方砖没有亮。家丁说:“下一个。”
后面的人急不可耐地伸手要把张青阳推到一边去。
等等。张青阳没有动,试着去沉下心去感受了一下灵玉方砖,魂魄生出一根虚无的触须碰了碰方砖,方砖陡然亮起,通透的乳白光辉洒满享堂,随即是第二块,第三块,很快所有的灵玉方砖都亮了起来。
人群“哇——”得惊叹起来,很快被灿烂的光辉刺痛了眼睛,匆忙退开。
享堂外的卢父正与家中长老商议事情,长老忽然一脸惊异,抬手指向享堂:“家主,你看那!”
卢父转头,亦是大为震惊:“这,这是天灵根的资质啊,此人是谁?!”
卢宪江只觉视野一片白茫茫,他费了好大劲才恢复正常的视觉,他目光一转,看到张青阳站在一边,一脸欣喜或激动的情绪都没有。
天才,这是天才啊!卢宪江难掩激动的神色,又有些自惭形秽起来,想当初他初次入享堂,亮起的方砖不过十块,已被卢家上下认定为惊世之才。可是因他,所有的灵玉方砖,整整十九块,在此刻全部亮起!
这灵根,恐怕是百万人群也难得其一的天灵根吧?
二十年前,北荒道出了一个北升。
现在,又要出一个不逊于北升的天才了吗?
卢宪江心情复杂,脸上却本能地堆起热情的笑容,向张青阳走过去,一拱手:“恭喜阁下,吾乃卢家公子卢宪江,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张青阳。”
“家中可有父母?”
“有一个夫子。”
“张公子喜欢吃什么?重灵宗的灵飞舟要过几日才到,公子想住在哪里?”
“随便。”
卢宪江脸快笑僵了,得到是始终是张青阳不冷不热的态度,平板无味的语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该死!
他想起父亲无数次跟他说起过的。当年,重灵宗长老带着北升来卢家暂时歇息,卢父跟北升套近乎,北升永远是淡淡的一句“哦”。卢父巴结不成,反被重灵宗长老所瞧不起,那种耻辱,在卢父心上刻下深刻的印记,二十年来始终念念不忘。
既羡,又恨,又无力。
而今,他也品尝到了父亲当年的滋味。
他吩咐家丁为张青阳安排最好的住处,张青阳说:“多谢卢公子照顾。”
呵呵。
张青阳走远了,他深吸一口气,走出享堂,父亲站在堂外的柏树下,一脸复杂:“吾儿,你跟他谈的怎么样?”
“毕竟是天才……不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可以攀得起的。”卢宪江冷笑。
“吾儿,他至少比北升好些,还知道说声谢谢,你可不能放弃。”卢父既是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
卢宪江低下头:“知道了。”
真是讽刺啊。
他一刻也不想在祠堂待下去了,匆匆回了自己的住处,抚摸着心爱的琥珀镇纸,心情略微平复了些。
很快,整个卢家都知道今天享堂验出了一个天灵根的天才。
张青阳的住处顿时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前来巴结的不光有卢家的长老亲戚,还有东荒郡的重要官员,其他氏族也派人来打听消息,更有甚者直接提出要做媒娶亲的。
这一切卢宪江本来不想听,也不想去关心,却总有人在他面前提起。
“今天我看到淳岚阁门前可热闹了,少爷,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卢宪江抬头冷冷地看了贴身侍女禾绿一眼:“怎么?”
禾绿尴尬一笑:“少爷,奴婢好奇,多嘴了。”低着头收拾了桌案上的茶碗,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了。
这还是个识趣的,卢宪江咬着牙。
两个贴身侍女,一个禾绿,一个芝白。一个个的,都向他打听淳岚阁的事,真当他是傻子吗!
凭什么?
不行,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了。
他霍然站起,大踏步在房中走来走去,犹如牢中困兽。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出了书房,向卢府后宅走去。
后宅是卢府行将就木的老朽所住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到后宅去,因为住在那里的老人大多脾气暴躁易怒,没人敢接近。
卢宪江敢。
他很小的时候就进去过一回。
后宅的铜门锁着,丛生的荒草有一人多高。卢宪江拨开杂草,食指凌空画印,铜锁当啷一声弹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江过来啦?”
“百爷,是我。”
“你来做什么?”百爷尖锐的笑起来,“来讨东西是不是?哈!哈!糟老头子没啥宝贝给你了!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百爷,您别这样。我知道你最疼我了。”卢宪江熟门熟路地推开百爷住的楼门,一股腐烂的木头气味扑面而来,衰朽的老人蜷缩在木塌上,盖着数床厚厚的棉被,面色青白似鬼,深陷的眼睛精光爆射:“老子叫你滚!听到没有!”
卢宪江手伸入被子里,抓住了百爷的手,跟抓住了骷髅差不多,百爷眼中凶光渐渐退散,哀哀地叫唤起来,像个委屈的小孩子。
“小江。”他有气无力地说,“你找我,肯定是有事。”
卢宪江没有直接回答他。
“前天,享堂验出了一个天灵根的弟子。”
百爷动了动手指,闭上眼。
“他很傲,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讲。”
卢宪江咬牙切齿:“我讨厌他。”
百爷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翻身复又痛苦地叫唤起来:“天灵根!天灵根!”
“我要是有天灵根的资质,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卢宪江默默看着半疯癫的老人,用力地握紧他的手,突出的骨节硌痛了他的掌心。
他知道百爷一定明白他的意思,也一定会有办法满足他的愿望。
第6章 天才总是遭人妒
张青阳喜静。
但是这几天,他没办法静。
更让他烦躁的是眼前这个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个劲儿往他身边蹭。
“张公子,你尝尝我做的糕点味道如何?”
张青阳说:“还行。”
芝白掩口娇笑:“公子还未尝过呢,怎么就说好吃?”芊芊玉指拈起一块糕点,送至张青阳唇边。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但他一想到夫子时常告诫自己,待人接物要有礼貌,他人盛情邀请,不宜随意推脱。于是张嘴吃了下去。
卢宪江在外咳嗽了一声。
芝白转头一看,脸色顿时煞白。慌张地端起食盘食盘,手足无措。卢宪江大步进门,淡淡地望了他一眼,轻斥:“还不快退下!”
“知,知道了少爷。”芝白心慌意乱,临走又碰翻了案上的一只花瓶,好不可笑。
卢宪江在张青阳面前坐下。
张青阳不知道怎么与他搭话,默然而坐。
卢宪江道:“公子不世奇才,实在让卢某羡慕。”
……
“身为天灵根,自然对天地大道体会更深,公子可愿跟我讲讲,你对天地的感知?”
……
我没有什么灵根,张青阳默默想着。
他只是“碰”了一下灵玉方砖而已,他想让它亮,所以它就亮起来了。
他明白这是禁忌,所以闭口不言。
卢宪江笑了:“是我糊涂了,大道如青山,各有各的山。像你这种人,怎会体会到我的感受。”
张青阳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算了,今日我带了美酒,三十年陈酿百花杀,张兄可愿赏脸一饮?”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只青瓷酒壶,两只酒杯摆在桌上。拔开酒壶壶塞,微苦的清冽酒香四溢。
卢宪江给两只酒杯斟满酒,举止优雅赏心悦目,自己先捧起一杯,豪气干云:“日后重灵宗内,烦请张兄多多提携。”道罢一饮而尽。
张青阳默然,不动。
“怎么,张兄是嫌这酒不好么?”
张青阳抬了抬眼皮:“你想害我。”
卢宪江笑容一僵。
张青阳复又耷拉下眼皮,没精打采的样子:“你心有恶意,我感觉得到。”
卢宪江转动手中酒杯,盯着他,诡异地笑:“所以呢?”右手夹符,蓄势待发。
“所以我要跑。”张青阳猛地一脚踹翻书桌,转身冲进卧室,卢宪江大笑:“你跑不了了!”
他在淳岚阁布下了百爷的锁镇法宝,哪怕炼气境的修士也难以逃脱,更何况是张青阳这种连修行都没开始的人!
张青阳推窗,当头撞上无形的屏障,他蹬蹬退后几步,再次狠狠地撞了上去。
“咚!”锁镇法宝发出一声古怪而沉闷的响声,仿佛马上要碎裂。卢宪江脸色一变,弹出灵符,灵符流光迸散,张青阳身体一僵,直直倒在地上。
“还想跑?”卢宪江狞笑着扑上去,张青阳只在瞬息时间就恢复了行动能力,将身一扭,一拳打在他在他鼻子上,登时血流如注。卢宪江何尝受过这番滋味,痛得连连退后几步。
张青阳顺手抓过案上一尊青铜立马,向卢宪江扔去,卢宪江只手一挥,青铜立马偏离了轨道,咣当砸翻床帐。
“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卢宪江擦了擦鼻子,腰间抽出一把碧青利刃,那柄利刃形状生得古怪,上下一齐宽,平薄似纸,前段开斜刃,脆弱的仿佛轻轻一扳就会折断。
“受死!”卢宪江断喝,张青阳耳膜刺痛,顾不上其他,再狠狠撞向锁镇法宝的灵界,砰啪一声,宛如琉璃器摔碎,他翻出窗,吐了一大口血。不敢耽误,爬起来就跑。
卢宪江修行有所小成,力量远超凡人,抬脚蹬墙,墙砖哗啦啦垮塌大半,踩着废墟一跃而起。周身灵元涌动,一拳砸地,震荡之力层层爆开,张青阳身一晃,继续狂奔。
“咦?”卢宪江有些意外,脚下亦是不停,发力狂奔。
锁镇法宝已碎,再想困住张青阳安静夺取灵根已是不可能。再这样下去,必定会被他人发现。
远处有灯光乱点,一片杂乱的叫嚷声“什么情况”,“有贼进来了!抄家伙!”
他恶从心起,手臂发力,碧青利刃电射而出。张青阳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摸向小腹,那里露出一截带血的斜刃,碧幽幽泛着鬼光。
卢宪江大呼:“有贼!快来人!”
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张青阳想明白了,他一屁股坐下来,忍着疼痛,反手把刀拔出了一些,斜刃退入腹内,搅得五脏都疼起来。
卢宪江看着他,在笑。
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手持各式武器的家丁踏入淳岚阁,首先发现了墙上的破洞,急哄哄一拥而上。卢宪江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一群蠢货,谁让你们大呼小叫,贼都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