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猫撞上小可爱(50)
听不见。
说不出。
他慌了,张着嘴,急促地喘气,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张青阳吻上他的唇,雄浑纯净的灵力涌入他体内,视觉,听觉,五识样样的回来了,他动动手指,抬抬胳膊,搂住他仰头加深了这个吻。
许久。
双唇恋恋不舍地分离,张青阳温柔地蹭蹭他的额头:“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张青阳又在他眉心轻轻的一句半扶半抱地帮他他站起来。瀑布后是一个空间巨大的溶洞,呈纵深结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张青阳燃起一张明光符,首先看到了安和,他靠在一株石笋上,好像在闭目休息,呼吸绵长,气息脉脉。北升离他不远,以半躺半坐的姿势靠在岩壁上,明光符的亮光刺激得他睁了一下眼睛,很快闭上了。
明璜小声道:“为什么你没事?”
“不知道。”
明璜缓了缓,从芥指中拿出一提小巧玲珑的六角宫灯,灯提雕龙,龙口含夜明珠,吊着吊灯金线,十分富丽。他弹指一道灵流射中龙头,龙口夜明珠一亮,灯中火“噗”地燃起来,光线暗黄,温暖柔软,有脉脉木香蔓延开来。
他手腕一抬,夜明珠亮了些许,灯中火燃得更旺,照亮的范围扩大,在黑暗中照出一片长满青苔的石阶来。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着,时间漫长,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明璜估计远得差不多了,夜明珠骤亮,宫灯大放光明,明晃晃的宛如一个小太阳,顿时把前路照得清清楚楚。
好像走进了一口怪兽的喉咙,各式钟乳石如同千刀万戟森森林立,把台阶挤得十分窄小。怪兽喉咙深处伫立着一栋五层朱楼,朴素无华。楼身的朱砂漆色倒是鲜艳胜血。楼门上着一把黄澄澄的大锁,久积弥灰。
这就是北升所说的“史”,隐藏在山洞深处的藏书楼?明璜感觉很荒唐,这种湿气大的地方,是万万不可做藏书楼的,况且千万年过去,里面的书保不齐烂成啥样儿了。
他拨弄了一下大铁锁,也没感觉到有什么特殊之处。没想到铁锁一歪,咣当一下就这么落了下来,回声巨大,把他吓了一跳。
这把锁根本没锁上。
明璜又惊又惑,拿起铁锁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这就是普通的铁锁,没有丝毫法力和符文痕迹。
他嘀咕起来:“什么啊,拴的锁也不上心。”
“嘘。”北升突然出现,有如鬼魅,唬得明璜出了一身冷汗。
一静,便静得怕人。
北升仰望着朴素朱楼,像是怕打扰了它漫长的安眠,幽幽感叹:“这就是重灵的前身啊。”
明璜小时候听说过,重灵宗前身是一个圣宗破败后的残骸,慢慢萎缩了才成了如今的样子,也正是因为它前身的圣宗背景,被明氏皇族视为大敌。
但那只是传说。
如今,传说有了鲜活的证据。
北升谨慎地推开门,一瞬间他的杀气陡生,防备着里面有什么机关暗器射出来。
然而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蹦出来,里面也没有书架。
楼内空间很大,上下贯通,长长的曲尺楼梯连起各层,各层七面墙,墙上绘有颜色鲜丽的壁画,一墙一页,犹如一本小人书。
明璜试图御剑直上顶层,离地不过三尺就被一股力量拍了回去,差点把腿骨挫断。
壁画从左至右看,第一层壁画内容不多,无非是表现合玄宗有多么强盛辉煌,还配长诗以和,诗中夸耀合玄宗弟子十万,信众百万,大乘巅峰的修士有数百之众,宗内有十大镇宗仙器,件件都有毁天灭地之能。分门无数,遍及海外十洲及海内九州。
步上第二层,绘述合玄宗掌门星弥天在一件残破的青铜仙器上,发现了关于“神王之冢”的记载,他翻遍古书,寻找古史中的蛛丝马迹,推断出神王之冢的具体位置,他只身前往,画师委婉地画出了他的结局:香案上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掌门灵位,右下角最新的一个写着“星弥天”。
第三层,掌门之死并未阻碍合玄宗对神王之冢产生兴趣,继任掌门在星弥天的基础上进一步推断中神王之冢内可能藏有世界元始之力,他称之为“元初”。他力排众议,集合全宗之力,浩浩荡荡地跨山越海,前往神王之冢,在当地的分门驻扎下来。
配诗简略地提了下,当地人把神王之冢视为“绝地”,称之为“北荒”,唯恐避之不及,是以嘲讽的口吻写的。
第四层内容相当无趣,与第一层差不多,夸耀合玄宗如何轻松踏过弱水天河和不尽焱,向北荒中心前进。壁画末端,画师以极其精细的笔触描绘神王之冢:一片残破的巨大宫殿,扑面而来的是古朴,庄严,与洪荒岁月同等分量的凝重气势,又暗含岁月无情的悲伤,一旦看上,再也移不开眼睛,叫人血液凝固,心脏停跳。站在画前,仿佛与当年的合玄弟子一道瞻仰古老而威严的神冢,迫人的气势压得人将欲跪拜。
北升痴痴地看着它。
不光是他的,淡漠到冷漠的安和也看着壁画痴了。
画师笔力超绝,已经不能用“惟妙惟肖”来形容壁画上的神冢,那种恢宏气势无法不令人沉迷。
而张青阳觉得很无聊。
画师画得非常像,几乎把神冢的气势完美的复现。
所以他不喜欢。
不是什么好回忆,再看也没什么感觉。
他们都在看,张青阳独自趴在朱红栏杆上,望望下面,仰视楼上。栏杆上灰很重,把他衣服都沾白了。
他拍打着衣裳,忽然就想回去看看。
念头一起,便像大火熊熊燃烧,再也灭不下去了。
第62章 看画师画过去的故事
第五层第一面。当任掌门站在废墟上。手捧一团光球。周围弟子欢呼雀跃。
但这占了绝大部分的画面不是重点, 重点是青空背景的右上角,绘有一只金色的眼睛, 目光锐利, 冷冽, 带着死亡的寒意,着墨不多却分外传神, 俯视得意的掌门和欢呼雀跃的弟子们。明璜只看了一眼,震得魂灵都要出窍,急忙移开视线, 看向第二面。
第二面画的是一头龙, 一头血肉全无, 却能在九天上翱翔的巨龙,眼瞳燃金,与第一面墙上的眼睛如出一辙。
明璜越看越熟悉,内心满是不敢相信。他偷眼去看张青阳脸色,他没什么反应,目光也是空的, 像是对壁画内容毫不在意。他不得不出声道:“张青阳, 你看看这画的, 像不像万心源那头?”
张青阳语气平淡:“就是的。”
明璜一时心如乱麻,种种疑惑涌上心头, 就是朦朦胧胧地分不明白。只得接着看下去。
第三面墙画了一幅梅花,梅树枝干骨气饱满,舒张有度, 开了满满一树鲜艳到刺目的红梅,点点滴滴,竟似血一般,看得人心底发怵,仿佛蕴含了画师极大的怨气。
明璜一看便知,亡者与合玄宗起了冲突,最后的结果是合玄宗死伤惨重,画师身为合玄宗一份子,何等骄傲,自然不肯将失败的惨状直接描绘出来,遂以一树似血红梅替代。
说好的上百大乘巅峰,十大镇宗仙器呢?难道上千人都斗不过一副骨架子?明璜内心直嘀咕:古人也会吹牛逼,乘在古代的意思就是大白菜吧!
第四面壁画,大片黯沉的黑色,左上角朦胧地画着一团光晕,光晕中影影绰绰的坐着几个人。右下角站着一个衣冠高古的男人,正是前面的现任掌门,仰头对视光晕人影,应该是与他们说话。
合玄宗撑不住了,向已经飞升的仙人们求救。
第五面墙,合玄宗将九十九件件洞天世界法宝与大地灵脉联结成阵,洞天世界放入重宝,集洞天世界,重宝,大地灵脉三者之力,成功镇压了亡者,深封地下三万丈。大地灵脉被镇,灵气逐年减少,原先葱郁森林渐渐荒芜一片,唯独封阵入口处灵气稍有逸散,成为荒漠中唯一灵气丰沛的绿洲。
第六面墙合玄宗陨灭,宗门垮塌,传承散佚,绝世强宗就此消失于九州历史上。画师的骄傲此刻也彻底没了,麻木地画着仙山琼楼处处狼烟,坐在飞剑上的弟子飞向各处,有人恋恋不舍地回望。
第七面墙一片空白。
北升拍打着那面墙壁,叹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明璜默然,只觉得楼内气氛沉重,也不知那位技艺高超的画师锁上朱楼时,究竟是什么心情。
本来是记载荣耀的纪念碑,到最后却成了记录他们灭亡的墓碑。
或许,他们在山洞中修朱楼,别有用意:九条玉瀑对年轻修士的考验超出常人,非天才者怕是会被万钧重的云水生生砸死,能够通过玉瀑的人,怀着敬仰和畏惧的感情,一步步拾阶而上,直入朱楼,一层层上去,感受先辈们为了拿到“元初”付出了多大的努力,然后一窥“元初”是何模样……
然而他们没有成功,仅一副骨架子,就把偌大的合玄宗打得七零八落。
真是可悲可叹。
环视这一层的壁画,心中的疑问渐渐呼之欲出:毁灭合玄宗的亡者,究竟是从哪蹦出来的?
亡者那么大一副骨架子,放在北荒也绝对是一抬头就能看见,合玄宗向北荒中心进发的时候,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
除非亡者在合玄宗进入北荒的过程中一直没出现。
壁画上,亡者突然出现,毫无预兆。
从万心源出来的亡者,飞进了北荒,还差点把张青阳带了进去。
张青阳说,是同一只。
那么,就是上古时期的合玄宗进入神王之冢后,刚刚拿到“元初”,还没高兴一会儿,亡者突然杀出,把合玄宗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合玄宗被迫向仙人求援,倾尽全力镇压亡者,随即灭亡,破败后的残骸渐渐变成了如今的重灵宗。
今时,万俟家有意无意的“帮忙”,亡者突破封印,悠游地飞进了北荒。难道它飞回了遥远的过去,杀光了正在欢呼的合玄宗人?
谁是因,谁是果?谁在前,谁在后?
完全乱套了!明璜糊涂了。
他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世界……难道是一个大循环的世界?”亡者每隔千万年穿梭于现在和过去,世界会不会也在某一天突然回复到初始状态?
北升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不要瞎想。”
简简单单四个字,有如当头棒喝,让他清醒过来。涉及因果方面的,没有实力的人最好不要碰。
出来的时候,明璜心有余悸,一刻也不想在黝黑的山洞待下去,走得极快。
要经过玉瀑,明璜不好意思让张青阳抱着撑过去,自己咬牙冲了出去,痛得当即栽在地上昏过去了。
张青阳还灌了一净瓶的水,收好,架起明璜,往没人的处飞去了。
遗迹内的资源差不多被重灵和国府的人搜刮了个精光,本就空荡荡的大殿就显得更加破败凄惨。张青阳把明璜摆正,往星昴砚倒了些云水,静待星昴灵液凝成,也不知会不会对他身体有影响,少少地喂了一点点。
他等着,发起呆来。
他想回去,回去看看,这个愿望变得无比迫切。如果明璜同意的话,他还想带他一起回去看看。然而明璜杀了自己的皇兄,消息一传出去,他必然是政变的焦点,还有七峰的山乌,师父势必也要起来响应明璜,将旧老们铲除。局势错综复杂,千头万绪都需他这个太子坐镇,到时候他再想走脱,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张青阳有预感,这一回,他要在那里待很多年,甚至可能比上次分别的时间还要长。
这么长的时间……他不放心。
明璜的睡颜安静恬美,像一块精致易碎的琉璃,叫人不忍触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