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赶考还分配老公吗?(89)
陶芮字字泣血,喉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像是实在承受不住痛处似的,弯下了脊梁骨用力抹了把眼睛。他们何尝不想为兄嫂一家与那尤氏拼命?可他们一家三个兄弟,若是他们也去了,那铺子必定会被尤氏占去,到时老母怎么办?
陶芮咬着牙哭,陶章也是眼眶泛红,垂在身侧的握成拳的两只手微微颤抖。
赵宝珠坐在上首,陶芮没说一字,神情便沉一份,此时面色已经铁青。然而面对这滔天的冤情,他却什么都没说,兀自沉默了许久,抬头道:“此事我清楚了。”
他声音略微喑哑,偏头看向一旁也满脸愤恨的阿隆,道:“你带他们下去牵车马,再给他们二两银子,全作丧葬的费用。”
陶氏兄弟一听这话,哪里还哭得下去,猛地抬头骇然道:“这、这怎么好,小赵大人——”
赵宝珠抬起手在空中一顿,道:“无需多言,下去吧。”
两人只好跟着阿隆下去,拿了车马银钱,一步三回头得被送出门外。待走出了二里地,陶芮才回过味儿来,心有余悸地对陶章道:
“哥……我、我刚才都说了,不会被他们家的人知道吧?”
无涯县人闻尤色变,在街上都不敢直接提这个尤字。陶章闻言,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现在倒是知道了!刚才大嘴说出来之前怎么不想想?”
陶芮闻言面色讪讪,道:“我……我这不是没忍住吗。况且小赵大人实在是个好人,又给车马又给我们银钱。前头那个,在我们这儿做了十几年的官,可是一个子儿都没见着啊!”
他说着,忽又想到了什么,顿了顿,问陶章道:“你说……这小赵大人会给我们做主吗?”陶芮想了想刚才堂上赵宝珠的情态,道:“这小赵大人年纪虽小,气势却大极了。他什么都没说,是不是就是不想管这事的意思?”
陶章闻言冷眼瞥过来,断喝道:“糊涂的东西!你懂什么?人家当官的想什么能让你知道!这叫喜怒不形于色!”
陶芮似懂非懂。
陶章看着他的蠢样子,叹了口气,幽幽道:“小赵大人才到这儿几天,他若听了你我的话便红口白牙地说要替我们主持公道,都明明白白地说与你听,那才是轻浮之言。今天能陈诺你我,隔日他们家闻风赶上了,他就能改口。他什么都不说,才是将话听进了心里去!”
陶芮闻言很是高兴,道:“原来如此。还是哥哥脑袋灵光!这么说、我们的事是有着落了!”
陶章默了默,终是幽幽叹了口气,道:“这都是没准的事,他们家只手遮天,纵然小赵大人有心,恐怕也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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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阿隆送了两人出门,转回衙门里,便见赵宝珠坐于堂上,略垂着头,以为他是为方才陶氏兄弟口中的事吓到了,便上前道:
“老爷您别怕。那尤氏虽跋扈,却也不至于对官府的人怎么样。”
然而他话音刚落,却见赵宝珠忽然抬起头。只见他面色发红,额头上挂着细汗,像是在忍耐什么一般,哑着声音问道:“你把门关好了没?”
阿隆有些莫名,点头道:“关好了。”
下一瞬,他便见赵宝珠’腾’地一下站起来,两手扣住那张旧的黄松木桌子,额角青筋暴起,一下将它掀翻了从堂上滚了下去:
“竖子焉敢!!!”
第52章 尤家
可怜的黄木桌子滚下堂去,立即摔了个四分五裂。巨响一下阿隆被吓得一个屁墩跌坐在了地上,惊惧地看着正喘着粗气的赵宝珠。
赵宝珠面黑若鬼神,此时也顾不上吓着了阿隆,他忍无可忍,怒气冲天地在堂上踱步。
“竟有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辱人妻子,杀人全家,蛮占家产——”
赵宝珠气的直跺脚,实在忍受不了,捡起地上黄木桌上掉下来的木棍,用力朝大门砸去:
“尤贼必死!”
阿隆听了这话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也顾不上屁股疼,咕噜一下爬起来一把抱住赵宝珠的腰:
“老爷、老爷!这可不兴得说啊!”
怪不得赵宝珠要问他门关好了没!这话要是传出去,那他的脑袋真可以不要了!阿隆死命拖住赵宝珠,实不知道自己这位小老爷看着细皮嫩肉,脾气竟然这样大!口中不断劝道:“老爷你别生气,这、这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啊——”
赵宝珠看起来简直像是当场要提了刀去把尤氏一家全都砍了一样。阿隆两只手臂圈着他细细一把的腰,都还能感到赵宝珠的肚子随着喘气一起一伏,显然是气得狠了。
“你放开我!”赵宝珠厉声道。
“我不放!”阿隆哪敢松手,央求道:“我的好老爷,别生气了,咱们午饭还没吃呢,先去吃饭吧?”
赵宝珠瞪他一眼:“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阿隆登时不敢说话了,只抱着他不敢松手。赵宝珠喘着粗气,看着满室狼藉,心中的怒气渐渐消了。再生气,要收拾这尤家也得从长计议。他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拍了拍阿隆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行了,放开吧,先吃饭去。”
他确实是气饱了,可到底怜惜阿隆年纪小禁不住饿。
阿隆闻言,极小心地睨了眼赵宝珠的面色,见他似乎确实冷静了下来,才缓缓放开手。赵宝珠一把将他提溜起来,到后院里去吃饭。桌上摆着两、三样小菜,白馒头,糙米饭。出了盘野菜炒鸡蛋外无甚荤腥,阿隆却依旧吃的很香。只是他只管闷头吃,却不敢抬头看赵宝珠,往日里他最爱没大没小地跟赵宝珠在饭桌上玩笑,今儿是被他发官威吓着了。
赵宝珠说是被气饱了,却也不是不吃饭,正抓了个馒头在手里,一边撕着吃,一边拿眼睛看阿隆,好笑地勾了勾唇角:“吓得跟鹌鹑似的。怎么?我又没冲你发脾气。”
阿隆嘴里还包着半口饭,瞥了眼赵宝珠,见他脸上笑盈盈的,放下心将饭菜咽下去道:“老爷还说呢。您要是真向我发脾气也就罢了,折磨那桌子做什么,好好的桌子全摔碎了。“
赵宝珠静下来后也有点儿心疼,那桌子日头久了,他本来是想拿来放些杂物的,嘴上嘟囔道:“摔碎了就碎吧,反正是要换的。”
阿隆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老爷要总是这么折腾,有多少银子够得砸的?”
赵宝珠想到银子的事,也是肉痛,现在他身上暂且还有银钱,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便道:“我知道了,以后不砸了。”
阿隆看了他一眼,忽得想到了什么,小声道:“陶大陶二叫您小赵大人,可我还是想叫您老爷。”
原先他叫赵宝珠老爷不过是之前留下的习惯,说实话光看外表,恐怕说赵宝珠是他哥旁人还要想上一想。可今儿他是真服了,无论容貌年岁如何,官儿就是官,正经进士老爷就是不一样,坐在那高堂之上便是副威严模样。况且赵宝珠如此高风亮节,懂得体贴民心,上好的马车都肯拆了借给人家运棺椁,阿隆心服口服,这声老爷叫得真心实意。
赵宝珠很无所谓:“随便你叫什么。”他吃完饭一抹嘴,扯了张宣纸过来,对阿隆道:“你吃完了给我写样东西。将那尤家你认得的人,还有都是干什么的,都一一写下来。”
阿隆一听又紧张起来,看了赵宝珠一眼,道:“老爷,你不会真要跟他们折腾吧?”他是真怕赵宝珠要是真跟尤家杠上,落不到好处不说,还会受那家子土匪的折磨。他年龄尚小,且跟着上任县令将事情看惯了,以为县官儿对当地乡绅大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常事,劝道:“老爷还是别管了,我们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若有帮得上手的就帮一把,也不至于和他们结仇啊。”
赵宝珠闻言,没有回应他,只是淡淡道:“你写便是,我自有计较。”
阿隆不明所以,只好按他说的将认得的人都写下了,再一一说给他听。赵宝珠听着,眸中神色晦暗难明,暗中冷笑一声,抬头自窗户外望向外头,即便是他安静得呆着,也难保没有事故。恐怕过不了几日,就该有人来此处辨辨虚实了。